時光如梭,轉瞬三月。
逸辰正在自家院裏打沙袋,沙袋包是專門定做的,以堅韌的皮革製成,一般的布袋可經不起他的折騰。
“嘭嘭嘭……”
拳風霍霍,一下一下地猛烈擊打著沙袋,出拳的速度並不快,卻很有節奏感,顯是猶有餘力。
汗水不斷從身上甩下,卻隻有痛快淋漓的酣暢,每一拳擊出,都能聽到嗡鳴的音嘯,這聲響不止是破風聲,還有一陣陣從身體內傳出的脆響,仿佛筋骨在咆哮。
這般聲勢,自然不是樣子貨,拳頭每一次落下,沙袋高高揚起的同時,皮製包袋上亦會顯出一道清晰且難以恢複的拳印,隨著時間推移,舊的拳印逐漸被新的拳印覆蓋。
再往旁邊看,沙袋中間偏下的部分,有著顯明的凹陷,就好似被生生刮走了一層,其間遍布著大量深深淺淺的印痕,彰示這沙袋曾飽受蹂躪,若非皮革厚實,早報銷了。
一百多斤重的大沙袋,宛如水中浮萍,被轟得擺來蕩去,拴著沙袋的鐵鏈被拉得嘩嘩作響,好像下一刻,沙袋就會掙斷鐵鏈飛出去。
約莫一柱香後,逸辰已是滿頭大汗,似乎覺得打夠了,深吸一口氣,五指張開又慢慢攥緊,就在手掌的一張一合間,足底、腿骨、盆胯、脊椎、臂膀,渾身都在抖動,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炸響。
隨後,拳頭猛地揮出,打在沙袋上,發出“嘭”的一聲爆響,沙袋受力處驟然深陷,向外膨脹,堅韌的皮製包袋被撐得圓鼓鼓的,最終在一陣“嗤啦”聲中破裂開來,沙粒簌簌落下。
“好!”
喝彩聲響起,卻是在一旁站立良久的嚴振東:
“逸先生的勁力越發驚人了,少說得有七八百斤了吧,俺是自歎不如哇!”
三個月來,嚴振東一直在這裏當武師,誠如逸辰所言,武館不是尋常營生,不是掛上招牌就能萬事大吉;而且佛山排外,其它地方就不會嗎?
回老家?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隻有賴在廣州,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佛山到山東迢迢數千裏,清末不比現代,既沒有高效的代步工具,又正值兵荒馬亂,回家二字說時容易做時難。
反正手裏有錢,心中不慌,他盡可以慢慢籌劃,享受這裏華衣美食的待遇;逸辰則是需要這個陪練,是以從不吝惜花銷,也算各取所需。
逸辰緩緩收功,對嚴振東的誇讚不置一詞,而是歎道:
“梢節領勁,筋骨齊鳴,終是有些眉目了,可難以收放自如,想要真正將全身勁力集中於一點,瞬間爆發出來,還遠得很啊!至於如何步入暗勁,就更是茫無頭緒了。”
好聽的話聽過就罷了,不談內家拳境界,隻論身體素質,他也不可能及得上嚴振東這個外功高手。
嚴振東道:
“瞧這話說得,學武哪有一蹴而就的,想要有所成就,怎少得了經年累月的苦練。逸先生能在短短幾個月內精進至此,已經讓人汗顏了。”
確實,學武本就不能急於求成,一套拳法都足夠窮盡一生去鑽研。況且,就算真有速成之法,逸辰也是不敢練的,因為速成往往等同於缺陷,隻要想想東方姐姐的《葵花寶典》,整個人立馬就老實了。
心念既定,轉而問道:
“嚴師傅可知,晚輩今日為何打破這沙袋?”
“莫非,逸先生要走?”
嚴振東心中一突,逸辰為造這個沙袋也是花了些心思的,每日都會打上個把時辰來練習發勁。
逸辰點頭:
“不錯!嚴師傅在這裏住得可舒坦?相識一場,這院子就當是贈別禮吧!”
……
寶芝林
逸辰到時,黃飛鴻正捧著一本書研讀:
“逸辰,來得正好,我正有問題想請教呢!”
自上次談話之後,黃飛鴻對逸辰的態度變得格外親近,想想也是,畢竟兩人也算是一條戰線的“同誌”了嘛!
逸辰看了一眼黃飛鴻手中的書,書名《四洲誌》,這是他推薦的。在國術和醫術上,他需要黃飛鴻的指導,投桃報李,他則陪著黃飛鴻看書,助其了解時局發展、各國曆史等等。
原本黃飛鴻對讀書是沒多少興趣的,現在卻有些手不釋卷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已然逐步“開眼看世界”了,至於以後還會有怎樣的轉變,無法預知,可隻要其救國之誌不移,格局當然是越高越好。
不光是黃飛鴻,逸辰同樣自感書到用時方恨少,不提救國興邦之策,他壓根沒這抱負,主要是連黃飛鴻的提問,也越來越難以支吾,肚子裏那點存貨早就掏得差不多了,如今還能引以為豪的,大概僅剩思維模式了。
“黃師傅,我是來道別的。”
黃飛鴻愕然:
“你要走?這麼突然,有急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