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1 / 3)

這裏是看守所。

秋月的自我犧牲和老三的自私設想並沒有影響公安人員的判斷、他們都太天真了。公安人員根據嬌嬌的供述,又找張易清做了調查,就把搶劫案的過程弄清楚了,但還是初步認定了秋月屬於涉案的重要人員。由於作案事實已經調查清楚,在一個雲重月暗的夜晚,秋月和老三被押上囚車解到一個四周有著高牆和鐵絲網的大院內。囚車進門時,借著橘色的路燈光,秋月看見一個白底黑字的木牌,上麵寫著“西七看守所”幾個大字。

領了被褥、飯盒和其他生活用品,秋月默不作聲地按照分配的位置鋪好了床,坐在那裏發呆。好多年都沒有這樣安靜過了。她記起上大學的時候自己的一個習慣就是在熄燈後坐在床頭對著窗外想心事,在散漫的暢想後安靜地總結檢討自己一天的言行得失,為自己明天的言行思考出應該的規範。現在,物非人亦非。當自己又有機會安靜下來的時候,此情此景,心靈一片茫然。令秋月奇怪的是自己心裏竟然沒有恐慌,沒有懼怕,沒有逃離的欲望。她甚至覺得很久以來自己原來是期望著有這樣一份無擾的寧靜的。號子裏的其他人對她的到來似乎很淡漠——或許他們對這裏的一切都已經淡漠了。

“妹子,你是什麼事情給關進來的?”

終於,一個陌生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秋月扭頭看去,是一個穿著豔紅的羽絨服的女人在問自己。

“搶劫。”

秋月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這麼文氣的女孩子也能搶劫?可見世事都亂成個毛了。”

穿豔紅衣服的女人一臉誇張的表情。秋月看到有人在竊笑,有人在私語,還有人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想到自己的荒唐,秋月竟忍不住地傻笑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又趕緊收斂了。

“哎,外邊冷嗎?”

“還行吧。”

一個大眼睛大臉盤的女人也湊過來問秋月。秋月一時間弄不明白她的用意。她打量了一下,覺得這個女人給她的第一感覺很不舒服,又說不清楚為什麼會不舒服,就應付著答道。

“哎,你們看,她穿的大衣上有珠子。和咱們串的那種珠子一模一樣啊。”

其他人沒有什麼反應。秋月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冒犯這裏的每個人。那女人動手撥弄著秋月大衣上的珠子,秋月小心地賠著笑臉。秋月為老師收拾房間。她做著這些事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別扭。“哎,你看我有多大了?”

那女人撥弄了一會珠子看沒有人響應,也就覺得無趣。她後退了幾步,擺了個架勢讓秋月猜她的年齡。秋月豁然明了:原來那女人令自己感覺不舒服的,正是她那開口必帶的故作親近的“哎”聲。

“也就二十五六吧。”

“哎,是嗎?有那麼年輕嗎?我都三十一歲了。你說,等我出去了,還會有男人要我嗎?”

那女人顯然很開心。秋月正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個穿紅棉衣的女人卻開了口。

“我說,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就你那樣的,哪個男人會要你?瘦的像柴草一樣,男人抱著你還不硌死了?”

立即有人大笑。那女人一臉的尷尬卻再不言語。隻見穿紅棉衣的女人一臉嚴肅地對所有人說:“馬上到熄燈時間了。洗一洗你們的臭腳髒臉都準備睡吧。喜歡磨牙咽唾沫的明天再說。”

秋月後來知道,這個穿紅棉衣的女人是這間號子的“頭塊板”,也就是頭頭。

毫無感覺地跟在其他人的後邊最後一個洗刷完畢,秋月躺在鋪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過去的歲月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裏一幕一幕地展開——

“媽媽,我回來了。”紮著小辮子係著蝴蝶結的小秋月推開大門直奔正屋而去。

“瘋閨女!一進家門就咋咋呼呼沒有個正經樣子。我看以後那個憨子會娶你。”

母親又嗔又愛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小秋月進了正屋放下書包,又跳跳蹦蹦地往廚房去了。她邊跑邊說:“誰說要嫁了?我就不嫁,一輩子都不嫁。就在你跟前煩你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