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寂夜花開(1 / 3)

“九皇子,九皇子,等等老奴啊!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不能私自出宮啊!要是被聖上發現了可是重罪啊!”寂靜的黑夜之中,一個走路顫顫巍巍的內臣正追著一道紅色身影。內臣名叫榮和,自小進宮,在宮內一直勤勤懇懇地做事,受過很多栽贓陷害,也同樣不動聲色地看過王位之上來來去去不同的人。此時的他已是風燭殘年,皇上感念其多年來的功勞,憐憫其無子可依,遂留著他繼續照看九皇子,這個本不該出現的九皇子。

那道紅色的身影跑得飛快,略一停下,發現身後早已空無一人。他笑了笑,那笑容裏有難掩的天真無邪。九皇子年紀尚幼,不諳世事,比起那些從小就知道如何爭名奪利的皇室子嗣,實在是可愛了許多。榮和其實並不擔心九皇子出宮,他的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個不受寵的皇子在宮裏並無太多的人在意,而九皇子的生父,也就是整個藍淵國最不可一世的人物——正值壯年的聖上,連這個孩子的生辰和年齡都不是很清楚。所以九皇子是否出宮,是生是死,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這個道理他懂,很多人都懂。說起九皇子的名字,榮和是驕傲的,因這名是榮和這個內臣起的。榮和每每想起九皇子降生的夜晚,總有恍如隔世之感。當繈褓中的嬰孩被送到自己手中之時,他的心中霎時一顫,一是因為懷中這個粉雕玉琢的孩兒,二是因為自己自小身為內臣,一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至親血肉。而在看到手中的孩子之後,他覺得自己蒼老的心仿佛又重新變得鮮活,即使那是聖上的孩子。那天晚上的帝星很亮,他摸摸懷中嬰孩溫軟的小臉,用充滿慈愛的聲音說:“以後就叫你慕宸好了,乖乖聽話的小慕宸兒!”說罷抬頭看了看天。天極有宸,心向往之。

被久遠的回憶拉回過去,又被耳畔的涼風扯回現實。榮和緩慢地轉過身子,朝著重明宮的方向走去,憂傷和滄桑浸透了整張臉。

九皇子此時已從偏門偷偷溜出宮去,臉上是一陣難掩的激動,心髒跳得很快,興奮的感覺快要溢到嗓子眼。他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轉,摸摸腰間的玉佩,然後向著最熟悉的那條路線奔去,那是去順安王府的路。淡淡的月光鋪灑在地麵上,他便借著這不甚明朗的月光一路向前跑,小小的身體漸漸隱匿在暗夜之中。不多時,他來到順安王府的後門,好不容易讓呼吸平穩下來。隻見他扯過腰間玉佩,用力一擲,讓玉佩越過高高的圍牆進入院落。他用耳朵緊緊貼著那厚重的紅漆木門,待聽得一聲悅耳的脆響之後,稚嫩的小臉上現出了暖暖的笑意。院落內有一棵高大的木樨樹,此時正散發出濃烈的香氣,令人迷醉。而那塊玉佩就安靜地躺在木樨樹邊,發出幽藍的光,分外惹眼。

是有人靠近的聲音,沙石和鞋子摩擦在一起的腳步聲。步履輕穩,不緊不慢。白衣少年彎下腰,青絲垂泄,纖細瑩白的手指輕輕拈起那塊玉佩,唇邊漾起一抹笑容,複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是那個小家夥又來了。”

輕輕地,門被打開了。

還沒等白衣少年反應過來,懷中就撲過來一個溫暖的身體。白衣少年低下頭,看著懷裏的小家夥,眼裏滿是寵溺。“七哥,九弟來找你一起看花!”高慕宸說罷便抬起頭,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就那樣映入眼簾。白衣少年不自覺地將他抱得更緊些,“哦?你來找七哥就是為了來看花嗎?七哥許久不曾進宮,九弟可有想念七哥?”說罷饒有興致地看著高慕宸。

高慕宸低下頭,似是有些羞赧,沉默了一下,嘟囔著開口:“九弟……九弟是想念七哥的,可是九弟更想和七哥一起看那奇花,七哥說過會帶我一起看的,你……你要說話算話。”看著他認真又忸怩的樣子,白衣少年頓時哭笑不得,隻得輕輕摸著那顆小腦袋,“好好好,七哥答應你,帶你去看那奇花。子時我們便出發,你要乖乖聽話,不許胡鬧,能否做到?”

“好……我會做到的,那……那你伸手。”白衣少年鬆開了他,一臉不解的樣子。高慕宸將白衣少年的手掌攤開,讓掌心朝上,然後鄭重地在掌心的位置印下一吻。白衣少年顯然是對這個舉動措手不及,有些失神地盯著這個小家夥,他的九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小家夥的個子開始變高;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小家夥的麵目愈發好看,長長的眼睫和那靈動的眼睛一起,撲閃撲閃,像是,像是有星芒隕落其中。掌心傳來的微涼觸感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抽回自己的手,雖然這個九弟向來與自己較為親昵,但是這種讓人心悸的感覺還是頭一回。

“娘親說過,這樣容易讓人記住自己,也容易讓人記住答應過別人的事情。這樣七哥你就再也不會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也就不會忘記我了!”軟軟糯糯的聲音撞擊著白衣少年的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