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暄之後,朱仁紅把一個厚實的信封從桌下遞給民警,說是夏總的一點小意思。
“你們怎麼還這樣幹?”民警把信封推出去,“現在是什麼形勢你們知道嗎?莫說錢,一盒月餅就要你下課。先說好啊,今天這茶錢算我的,我已經向收銀員打了招呼。說吧,有什麼事,凡職責範圍之內的我一定盡力而為。”
“整得這麼惱火,是不是過了點啊。”朱仁紅把煙散起,“抽支煙不算問題吧?”
“說正事吧,別耽擱時間,我還有個會。”
朱仁紅心裏有些不高興,但他沒在臉龐上表現出來,他吐了幾個煙圈,用左手端起茶杯,輕輕呷了兩口,又用右手捋了幾下蓬亂的頭發後才慢不經心地說:“網上輿論一邊倒,說張挺不但強奸婦女,收受賄賂,還是什麼黑社會保護傘,是真的嗎?”
民警無言以對。
民警也對此事感到困惑。張挺被抓這麼重要的事件,公安內部最先知道其消息不是領導的傳達,也非文件的披露,而是公安局大門外的鞭炮聲。同時,還有人去政法委門前廣場和法院大樓拉橫幅、掛標語,說什麼“張挺不死,麗陽不安”。這就奇怪了,如此重大,如此機密的消息,內部毫無所知,外部又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呢?這事引起了一係列猜測。猜測的結果是馮至在背後做了手腳。後來有消息靈通人士查明,此事的確是由馮至一手策劃的陰謀,是他私下指令姚田剛、水一天幹的。其實,在姚田剛放鞭炮之前的頭一天,就有媒體記者打電話將此事告訴了當時還在蘭州出差的江淼。之後,網上不斷又傳出女處長牧野與張挺之間的八卦新聞,這些事如果公安不說,網站怎麼知道?再後來,馮至又把牧野調去分管勤雜人員工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又是馮至在有意貶低牧野,是在從精神上折磨牧野的同時,達到羞辱張挺、打垮張挺之目的。就說那強奸吧,張挺與牧野在一起已經多年,兩人既無金錢交易,又無強迫行為,牧野也沒有任何形式的報案,也沒影響雙方家庭和睦,與什麼強奸簡單就是八杆子打不著之事,連律師、法官都搖頭。可是,馮至授意辦案民警必須往強奸上麵靠,還打著白書記的招牌向法院施壓。主審法官覺得有損法律尊嚴,馮至就讓人給其傳話,說“他已經被關注了”。主審法官聽到恐嚇,再也不敢出頭露麵了,他主動要求回避,因為他深知堅持真理、捍衛法律的艱難與代價,他上有老,下有小,他輸不起,也付不出那昂貴的犧牲。
民警怎麼說呢?民警隻能說那網上、報紙上、電視上的東西水份多,大多不可信,還是以官方說法為準。
朱仁紅聽得雲裏霧裏。連報紙、電視上的東西都不可信,還信誰呢?那報紙、電視不是黨的宣傳喉舌嗎?這年月真是假得嚇人,假煙假酒假油糧,假兒假女假爹娘,假鈔假奶假服裝,假雞假狗假山羊,你說這叫什麼事呢?咱中國這麼多假東西,外國有嗎?其實哪國都有,隻是程度不同罷了。
“是這樣,我們老大想去見見張局和黃局,你知道他們關哪裏嗎?”朱仁紅一邊輕輕地把煙灰彈在煙灰缸裏,一邊慎重其事地說。
“這恐怕有點難。”民警說,“你知道他們是犯了什麼案嗎?是黑社會保護傘。這年月什麼都可以沾,就有兩樣沾不得,你知道是哪兩樣嗎?”
“不知道。”
“其實你是知道的,隻是不願意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而已,對不對?”
“我真不知道。”
“扯蛋。不就是黑社會和海洛因嗎?”
“哦,對,說得對。我們都怕這兩樣,我們一直離它們遠遠的。可,可是,去看一看他們,不會就沾上了吧。”
“看,哪裏去看?告訴你吧,凡涉黑案,連父母親屬、律師都見不著,你們到哪裏去見?”
“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比如說前門不行,走走後門;正門不行,走走側門;前後門堵死了,就去翻圍牆。”
“告訴你吧,什麼門也沒有,圍牆上安有鐵絲網。”
“你們進出莫非都乘直升飛機?”
“差不多吧。”
“如此看來我這任務泡湯了。”朱仁紅有些失落地搖搖頭,然後把目光投向了滾滾東流的長江,“唉,現在這社會辦點事真難。”說著他就掏出手機撥通了夏總的電話,倆人嘀咕了一陣,朱仁紅把手機交到民警手中,說夏總要親自給他講話。
倆人講了些什麼,朱仁紅不清楚,但有一句話他是聽得一清二楚的,民警說“我可以把你的意思親口轉告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