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了一場陣雨,一場連地皮也沒打濕的過路雨。雨不但沒起到降溫的作用,在水蒸氣的影響下,天似乎顯得更加悶熱,但黃副局長感覺自己心的變化遠遠超過了天氣的變化,變得更加亂七糟八、六神無主,冰冷如冬。小禮堂燈火通明,人聲嘈雜,他感覺大家都在議論他,都在嘲笑他。他定了定神,深深地喝了一口龍井,然後微微抬起頭朝四周望了望。他發現大都是些熟麵孔,可怎麼也記不起他們姓甚名誰了,也記不起在何單位謀何職。他努力擠出許些勉強的笑,向他們微微點了點頭,算著禮貌。也借此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
是的,自己有些問題,可如今的當權者又有幾個沒有問題呢?不管怎麼說,自己也幹了不少好事呀,什麼立功受獎就不說了,那“全國優秀人民警察”的稱號可不是吹出來的,沒有功勞有苦勞,總不能說抓就抓吧,共產黨也不是沒有人情味的異人,自己大小也是個警監,是廳級幹部。
黃副局長的擔心不無根據,他早就被納入了反貪局的視線,以前沒動他,隻是時機不成熟而已。結果,黃副局長一去不返。當天下午四時,互聯網上就有了帖子,說黃副局長與尤健康因涉惡涉黑,於當天下午三時在市委小禮堂被中紀委雙規了。還有人繪聲繪色地說,會議正要開始時,幾位荷槍實彈的武警從天而降,將黃、尤控製。然後,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兩位身著黑衣,一臉木然的、自稱中紀委的陌生人去到黃、尤麵前,嚴肅地宣布了中紀委對他倆實行雙規的決定。黃副局長惱怒成怒,掀倒桌椅,挺起腰板,昂頭挺胸,拂袖而去。而老尤則頓時嚇成一堆濫泥,癱倒於地,屎尿拉了一褲襠。
在接下來的一個夏天裏,麗陽市氣候反常,風聲鶴唳,令人難以捉摸,如果某位領導今天突然沒去單位了,說不定就被抓了。昨天還在台上耀武揚威,今天有可能就成了階下囚。
原來,那是一所老掉牙的監獄,是國民黨時期遺留下來的,硬件建設嚴重滯後,就連錄像監控等最基本的技防設備也沒有,隔幾年就有犯人自殘、自殺和越獄逃跑等現象發生,更何況它位於主城區,既不利於城市發展,又有損市容。為此,市裏決定將監獄搬遷。搬去何處呢?幾經考證,最後定在了臥虎嶺。
申啟龍欠著銀行一大筆貸款潛逃國外,臥虎嶺山莊成了爛尾樓。爛尾樓雖被銀行拿去抵了債,但銀行始終不高興,多次向市領導反應,說爛尾樓賣不掉,想得到政府補貼,最好把申啟龍的貸款變為呆賬。如果將那兒改建成監獄,將地皮變成錢,不是兩全其美嗎?市領導一錘定音:就這麼幹了!結果,連神仙也沒想到,一錘子砸下去,砸出了個驚天大案:在水泥澆鑄的臥虎嶺山莊地標柱裏發現了眼鏡的屍骨,並從其頭顱骨中取出了一顆夢溪鄉派出所被盜手槍子彈的彈頭。
如此重大的新聞,頓時引起了全國各大媒體的高度關注,《北方周末》、《知己》等媒體的記者立即飛抵麗陽挖素材。然而,江淼卻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至今,他也不知如何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