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
〖=B(〗第一卷初春造化留在荒野裏的一抹溫存……〖=〗
〖=ST(〗1〖=〗
金沙江沉溺於曾經洶湧的記憶，
舊夢裏溫柔地回頭，
輕輕隔開天府之國
和彩雲故裏的土地。
〖=ST(〗2〖=〗
在大地多情的懷抱裏
勾勒出一個美人的麵龐，
唯美如幻的下巴
喚醒詩人的情思熄滅莽夫的欲望。
〖=ST(〗3〖=〗
山林蒼翠，
滄桑變換的步伐
還沒有
將上一世鬆子歸根成林的夢想驚醒。
〖=ST(〗4〖=〗
此地無寒冬，像造化
不忍用冰雪將往事裏的溫存覆滅，
即使是冬天，
癡心繾綣的山歌也緊緊挽住人的春心。
〖=DM(〗第一卷初春〖=〗
〖=ST(〗5〖=〗
世人舊情未斷
也不留心會做新歡的夢，
這不關乎忠貞
而恰說明持心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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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突發奇想
降了一場暴雪
因緣注定
送來赤子名叫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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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
山茶花頂著愛情般的紅唇，
花瓣輕舔露珠時，
山中的蘭草溫柔靦腆地把春夢輕輕藏入山石的間隙。
〖=ST(〗8〖=〗
暴雪就在後半夜突然來臨，
黃牛仰著頭靜靜地
擠在木槽邊取暖，
蒼老而情緒急迫的產婆跌在雪窩裏喘氣。
〖=ST(〗9〖=〗
新生兒麵相憔悴，
像一個還戀著
前世美人的懷抱
就匆匆趕來投胎的花癡。
〖=ST(〗10〖=〗
新生兒的父親生性淡定沉默於現實，
他端詳良久，
無喜無憂，
僅僅意識到該給這個孩子取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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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生平之弦突斷，
這個質樸的山民忽然受到靈感之神的愛撫，
他心中一激靈，
詭異地蹦出了個名字:“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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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後來，
山民堅持冥思苦想，
但最終也沒有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
看來靈感之神雖偏居暗處卻也不會對人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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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如祝福的絲帶，
送出的瞬間便係在生命的心田，
漫漫世路尚未打開，
希望似織錦已鋪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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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鄉野難留下神美好的教言，
迷信的山民
相信命運被性格刁鑽的精怪所主宰，
難道不被常人所理解是獲得膜拜的法寶？
〖=ST(〗15〖=〗
為給新生兒求得庇護，
虔誠焚燒黃裱紙的煙
熏得天上的神
雙眼流淚看不清人世這荒唐的儀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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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寧靜的生活不易驚起波瀾，
合歡的爺爺鎮定自若，
煙鬥在火塘邊磕了兩下說:
“山上雪壓斷的鬆樹，早些用牛拉回來做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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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按時上山如鄉人逢場趕集，
火塘定時生火如同守夜人按時掌燈。
手頭寬裕買隻豬崽，經濟不便賣隻山羊
人生就被這些事件排得滿滿當當。
〖=ST(〗18〖=〗
小羊無數次趕成大羊，
人老了，
就眼巴巴望著下一代趕羊上山，
在這裏，無數隻羊的一生加起來就是一個人的一生。
〖=ST(〗19〖=〗
上一代豬圈的門朝南方，
下一代生辰屬性變了要改向北方，
再下一代或要朝向西，世代的建設像推磨，
豬圈慢慢轉了個圈，幾代人默默地被送上了山。
〖=ST(〗20〖=〗
上學的事，
隻需要教導孩子繞過漲水的山溪，
像世故哲學，
似乎平安就靠多繞那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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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食野果的時候，
大的孩子上枝頭，
小的孩子在樹下，
既蒙大自然的恩賜也蒙大孩子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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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謝的時候，
孩子們撿來學著爺爺做煙鬥，
柿子的落花，
愛美的女孩撿來串成花環戴在頸項上嬉戲。
〖=ST(〗23〖=〗
記年輪是樹木的使命，
孩子隻需要純真的成長，
不知是第幾次看見柿子在枝頭紅透，
當初的新生兒已會隨著鬆鼠爬上樹梢。
〖=ST(〗24〖=〗
扶犁的父親先是回家看孩子，
過幾年就會等孩子將飯送到地邊，
孩子學會扶犁時應當娶妻，
年邁的父親當尋好墳地就安心在稻草垛下曬太陽。
〖=ST(〗25〖=〗
有個古老的傳說，
人若戴罪而亡，
生前留戀家庭的
來世變為牛馬都會回到曾經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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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戴罪而亡，
生前留戀故鄉的，
來世變飛禽走獸
都不會離開故鄉的山林。
〖=ST(〗27〖=〗
山村中每到農曆佳節時，
人們餐前會焚香奉請祖先，
倘在這時看見有禿尾的蛇來到家中，
人們便會誠惶誠恐地說著吉祥話合掌送它出門。
〖=ST(〗28〖=〗
世代相傳，
他們都認識來世回家探親時身上帶著的標誌。
如果是先人投胎為蛇，
禿尾巴就被認為是它前世曾經為人留下的記號。
〖=ST(〗29〖=〗
倘若孩子到了兩歲還邁不開腳步，
大家心領神會，
認為孩子雙腳間
還係著上一世辭世時親人為他拴上的絆腳繩。
〖=ST(〗30〖=〗
於是用鐮刀在孩子雙腳之間象征地劃一下，
便相信孩子將很快學會邁步了。
絆腳繩的習俗古老卻沒有具體記載，
不知道是不是擔心離世的親人遠遊他鄉。
〖=ST(〗31〖=〗
牛馬牲畜和山裏人世代做伴，
同時戀著共同的家的溫暖，
它們是山民家庭裏自然的一員，究其原因
是生活的依靠也可能是已諳悉那些生死流轉的故事。
〖=ST(〗32〖=〗
愛情在這裏生死都有約定，
相愛的人會約定生同枕，死同穴。
倘是愛情痛苦不幸，便會留下詛咒
——“來世變牛不同山而行，來世變馬不同槽而食。”
〖=ST(〗33〖=〗
情侶生死分散獨遺一方在世間的時候，
在孤單的晚年
婚姻幸福的將在美好的回憶中度過，
曾經不幸的即使埋入黃土都不能忘卻當初的痛苦。
〖=ST(〗34〖=〗
孩子必須在明白這一切以前長大成人，
不然他們會畏懼痛苦而不敢輕易相戀。
所幸這一切不會從孩子的課本中得知，
曾受過傷的人也會對孩子三緘其口。
〖=ST(〗35〖=〗
人多不願意在下一代麵前談論愛情，
愛情甜蜜者是出於對不老愛情的幸福羞赧，
痛苦者不相信下一代能明白其中有那樣多的苦難，
再說又有幾人能淡然麵對那讓自己糾結半生的痛處。
〖=ST(〗36〖=〗
孩子幸福快樂是因為
他們的幸福裏不需要摻雜我們所追逐的那些所謂的幸福。
我們煩惱難解是因為
我們所做的一切有太多背離了那孩童般純真的心。
〖=ST(〗37〖=〗
合歡在那古老而貧窮的山村裏幸福成長，
他所看到的成人的煩惱，
他本能認為那都是因為對山花鳥兒的無趣所造成的。
在他還沉浸在自然樂趣中時，家人給他背上了上學的布包。
〖=ST(〗38〖=〗
合歡的老師愁眉不展，
對於頑皮的山裏孩子，
知識像父親的胡子
既親切又紮得臉火辣辣的難受。
〖=ST(〗39〖=〗
青石板搭成的書桌夏天正好伏在上麵酣睡，
冬天卻要用帆布書包隔著。
對那塊冰涼的石板，
像保護一塊易碎的玉。
〖=ST(〗40〖=〗
文化的種子像豌豆的種子，落到地裏到處亂蹦，
落到這群頑皮孩子的心上，
就如落到一片未經開墾的土地上，
即使發芽也開不出花朵，結果便隻是一個夢。
〖=ST(〗41〖=〗
山茶花仍舊年複一年地盛開，
男孩情竇未開尚不知采來取悅女孩，
兩小無猜時常為小事爭得彼此麵紅耳赤，
直到有一天看見村人娶新婦才會低頭悄悄地反思。
〖=ST(〗42〖=〗
合歡十五歲的時候，
是跟著母親掰玉米不會掉隊的時候，
是爺爺已經蒼老得
在稻田邊趕麻雀要打踉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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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人的身子
就像樹的影子，
搖晃欲墜的時候
就是將近身枯的時候。
〖=ST(〗44〖=〗
誰要對那枯枝說歲月的無情，
他一定是忘了春上枝頭時的幸福甜蜜。
合歡的爺爺卻相反，看著合歡茁壯成長，
由衷地為合歡感到高興，完全忘了自己歲月流逝的哀傷。
〖=ST(〗45〖=〗
愛之手把人引向希望之路的時候，
一切苦難都會把它黑暗的影子收斂起來。
愛讓人歡欣鼓舞的時候，
苦難也會露出幸福堅強的微笑。
〖=ST(〗46〖=〗
我們重視血脈的延續，
血脈裏麵隱藏著的希望倒常被我們遺忘。
像旅客注重腳下的路途，
對自己的旅伴卻漠不關心。
〖=ST(〗47〖=〗
夢想像是穿戴在美麗希望身上的一件嫁衣，
被生活壓彎的脊梁總難將它重新拾起。
仿佛人一旦走進平淡的現實
新婚的甜蜜便要逐漸淡忘於心間。
〖=ST(〗48〖=〗
合歡這群山裏的孩子冥冥中總覺得夢想珍奇，
頑皮地在上麵塗鴉留下的也隻是些狂野的痕跡。
多年後他也許會想，
用夢想撲打現實的樊籬不如沉溺於現實而忘掉自我。
〖=B(〗第二卷影子合歡淚眼迷離，他的心從未享受過如此甘醇的撫慰。〖=〗
〖=DM(〗第二卷影子〖=〗
〖=ST(〗49〖=〗
十裏大山外的小鎮就是山穀口一堆淩亂的腳印，
騾馬和人是常客，車輛是遠道而來的貴賓。
木匠師父用帶著木紋影子的眼睛打量著新來的學徒，
合歡像新捕的野猴，想討人歡心又藏不住自己的野性。
〖=ST(〗50〖=〗
浪費光陰屬不義，係光陰於無愛恨之事也不失為好理由，
偉人能將自己的生命充滿愛而無悔，
就像池塘滿布荷花而為人讚頌。
凡人所做之事如浮萍卑微，在此紮根隻為求自己心安。
〖=ST(〗51〖=〗
愛者給人以愛，
恨者給人以恨，
對我毫不在意的人
即使日日相逢也隻能算是一個陌路人。
〖=ST(〗52〖=〗
合歡的生活無嘉獎也無責難，
他的師父是個智者:
“人若想要像我這般生活，他便可學我這般生活，
這是別人的自由。”
〖=ST(〗53〖=〗
合歡的心未被喚醒也未經錘煉
如未錘煉的鐵坯敲擊不出鏗鏘的聲音。
人生的意識尚未萌芽，
愛情也如遠方的雲霞，不必去惦念更不可能觸摸。
〖=ST(〗54〖=〗
春風的氣息從山裏吹拂到城鎮，
喧囂順路返回從城鎮來到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