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命消,鬼成仙 章一 獄中人(1 / 2)

廣闊深邃的天空彌漫著灰濃的雲霧,唯有高挑的皓月屹立於雲霧之上,在這濃濃的烏色中透得一抹皎潔。光芒雖單薄些,卻仍堅韌地穿過層層阻礙於它的煙雲,照耀在大地上,為這單調低沉的秋夜添得些生趣。遠處蒼勁的山脈連綿不絕,在某處山峰上,散盡了黃昏最後的一點餘霞。

秋風如刀子般割過枝頭,落下片片焦黃的樹葉,仍不滿足,又在樹林中席卷了一番後才呼嘯離去。於是,這片廣袤大地被這重重焦黃覆蓋了大半,顯出秋季獨有的風景。

寒風敲打在鏽跡斑斑的鐵窗上,發出了吱吱的聲響。攤坐在冰冷石板上的少年出神地望著那被吹得打顫的鐵窗,以及窗外的點滴月色。對他而言,這是難得的景致,若雲再厚些,甚至連“月氣”也吸不到了。他這樣無力地坐,難熬的孤寂、從石板傳來的陰冷和心中的愁緒宛如潮水一起湧來。

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抖動著身軀,嘴唇抿成一線,然後用自己被灰塵弄髒的臉龐拚出了一個生搬硬套的笑臉。“要出去。”少年逐字念道,平淡簡短的話語藏著堅毅。他清楚得很——哪怕是身處鐵窗外那般潮冷的環境、荒無人煙的野地,都比自己現在的情況好上百倍。“不管用什麼辦法!”少年輕拍著自己的臉頰,準備著某種艱難的嚐試。

他身處於一個僅十平米的牢獄。借著月光環視一周,他所能看見的隻有一處石板床、一個石凳、高牆上緊鎖的鐵窗以及正對著甬道、一根根一拳相隔的漆黑石柱。角落的陰暗處似乎有扇石門,鎖口上的鏈條與石柱綁在一起,一部分顯出些光亮來。這樣的待遇,仿佛是對待一名罪大惡極的凶犯。不過對於自己被抓到這種鬼地方來的緣由,他卻心中知曉,甚至嗤笑。

不一會兒,他聽到了甬道鐵門打開的聲音,不由眉頭緊擰,暗生壓力。“正主來了。”少年心中默念,雙眼刺著甬道的一側,不眨一下。

來者是一身穿青紋長袍、劍眉星目的俊秀男子,一副老成穩重的麵相,攜著威嚴與倨傲,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隔著石柱,他開門見山,對少年冷聲喝道:“跟昨日一樣,絞魂之刑。既然不交傳承,那便隻有受苦。”他心中暗忖:不過十幾歲的新嫩,怎麼可能受得這般酷刑,幾天下來,必能叫他乖乖奉上傳承密藏。

而接下來少年的舉動卻讓他著實吃了一驚,他想過多種可能。

或許會反罵幾句,言語刻薄,彰顯出少年特有的血氣方剛;或許會一言不發,忍辱負重,流露出經曆蛻變後的穩重堅韌;或許會交出傳承,不堪苦痛,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不過,都不是。

卻見少年嘴角含笑,略彎著腰,以極謙卑的姿態說道:“大人,我隻不過一個鄉村的窮小子。您是身份尊貴的仙人,稍動下手指頭,小的就被捏死了,哪敢跟您作對呢?”看這姿態,哪裏還有什麼少年的自尊自強,僅一股子的奴才氣罷了。

“……少說廢話,那密藏還不是被你給拿走了,虧你能發覺呀?在這麼隱秘的山洞。”男子語氣稍緩,但一想到密藏的價值,又不由氣急敗壞起來,連聲質問道。

“小的隻是無意冒犯,誤入其中,取走了密藏。現在想來真是後悔不已,恨不得將它雙手奉上。”少年的笑容愈發謙卑了,後背也彎折了些。

“怎麼,現在不能嗎?你是藏在什麼地方了?還是說……”男子話說一半,似乎想到了什麼,震驚道:“難道是記憶傳承?”他的眼睛逼視著少年,等待著他的回複。

少年心底一沉,閃過一絲猶豫。半息後,眼眸清明如故,決心已下。

“恭喜幹爹,賀喜幹爹!雖然小的不懂,但看您的神情,大概是珍貴之物。不錯,這正是記憶傳承!”少年突然跪下,恭敬地對著男子磕了三個響頭。

“幹爹?哼,這樣真的好嗎?你可是親眼看見我屠戮了整個小鎮的呀。”男子看著地上磕頭的少年,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那是幹爹您做的大好事兒啊,我早就看這群人不爽了。我父母隻疼愛弟弟,學堂裏我總被人欺壓。這種小鎮,人全死光才好呢!”少年激動地吟道,深陷的眼眶中流出兩行清淚。此番舉動,似是真情流露,讓得男子也琢磨不定起來。

猶豫半晌,男子還是將少年扶起,輕聲問道:“你叫什麼?”

少年擦去淚水,諾諾道:“阿鬼。聽說是我二叔取的。幹爹尊名呢?”

男子卻突然轉換態度,冷硬道:“名字你無需知道。既然是記憶傳承,那便憑記憶寫下吧,一個時辰後我會來取,若讓我滿意便放你離開。”他憑空將紙筆取出,隨手丟在石柱邊,走了。

“幹爹放心,小的必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將整個傳承交給您。”也不管男子能否聽到,阿鬼對著離去的男子大喊,極盡獻媚之能事。

末了,阿鬼坐在石板上,無聲地狂笑,似要將嘴角咧到裂開,然後卻是一聲咽喉的吞咽聲。“幹爹,您放心,我會讓您滿意的,您的兒子很乖的,嘿嘿嘿嘿……”他溫柔地輕聲呼喊著,話語中卻分明帶著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