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我真是一卷讀不懂的經文,那又何必讓人去苦苦詮釋,像心頭將滅未滅的燭火,存在於知與不知、愛與不愛間。被保留的那一份神秘和想念,或許就是這一卷經文最初的本意。
所以,我要走了,我要把最後的答案和謎底統統帶走,然後把謎麵和疑問給他。讓我獨自去遠方流浪放逐,生命本身就是一次流刑。而這,也就是我了!
如果還有唯一的牽念,那就是我的血肉至親。我走的前一晚,仔仔細細地將媽媽看了又看,她真的老了,彷佛一夕之間,頭發幹枯花白,額間的皺紋讓人心疼。我希望時間能慢一點,那樣滄桑就不會過早地布滿她的眼睛;我又希望時間能快一點,讓我早日長大為他們遮風擋雨,免去夕暮的悲涼。可麵對冷漠的歲月,我終究無能為力。
她老得太快,我長得太慢,中間始終隔著一段叫歲月的距離,無法拉近無法抹去,眼睜睜地看著日落的悲涼步步逼近。
她蹲在地上為我收拾行李,爸爸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她自顧自地說,明天我一走,這個家就真的安靜了……我的心突然開始陣陣地作痛。
離開了重慶也就結束了夏季,上海的秋天卻已經等候多時,而冬天也在不遠處漸漸蘇醒。最後一次冷鋒過境,冬天終於十麵埋伏。
一個人,一座城,一生心疼。冬天的上海風很大,盡管這裏高樓林立,但刺骨的風還是四麵八方從天而降。我獨自從繁華的接頭到街尾,從街尾到街頭,全世界的繁華也淹沒不了我內心的落寞。
我就像唯一的觀眾麵對著巨大的屏幕,獨自觀看著一場盛大繽紛的電影,故事裏演盡了淋漓繁華、演盡了酣暢生死,可與我始終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無關痛癢,無可奈何!
我猶豫地站在十字街口,等著對麵的紅燈轉綠、綠燈轉紅,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隻有頭頂的風起雲湧、天光雲影,昏暗蒼茫的樣子像極了重慶的冬天,蒙著一層滯重的濃霧。
我又想起了離開的時候,那一天正好有雨將來,綿綿疊疊的烏雲向重慶北站層層壓過來,八月的重慶瞬間有了一月的嚴肅和冷漠,如末世紀最後一場的大風大雨。
起風了,而前往上海的列車已開始檢票,爸爸說進去吧,我點點頭拖著行李進入無盡的人流中,過了關檢我忍不住最後回頭望去,目光越過湧動的人群,我看見爸爸攙扶著媽媽還站在門口。大風將媽媽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她顯得那樣單薄瘦弱,像一棵枯死的小樹。
我向她揮了揮手,強忍住眼裏的淚水,她看見後好像在對我說什麼,可我什麼也聽不見。下一秒,她就哭了起來,一邊揮手一邊不停地擦著眼淚,在八月的大風裏,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
我感到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了,擦了擦眼裏的淚水,發現自己還站在上海的街頭,手機在口袋裏隱隱作響,取出手機是來自陸毅的短信。
他沒有告訴我,他也報考了上海的大學,現在在不遠處的咖啡廳等我,除了咖啡我知道他還準備了其他的東西。
一個故事結束,就有一個故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