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似水,氣吐幽蘭,紅袖招,點絳唇,美人已逝,香消玉損。端木淺把薛初染的屍身交給端木隆的一刻,她便清楚地知道,她的娘再也不會看著她,她的娘再也不會有悲傷的眼神,她的娘亦再也不會在寒隱門等著她歸來,她的娘終於去找那個她念了一輩子的男人宮悲月。端木隆蒼老了,緊緊抱著薛初染早已冰涼的身體。
他的眸子宛若明鏡,他說:“淺兒,不要報仇。” 十幾年前,一世英雄為了薛初染萬般柔情。十幾年後,英雄已老,為了薛初染淚水縱橫。端木淺靜靜看著他的痛哭,沒了悲喜,娘,其實你是何其幸運。
此時南雀都城,飄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身邊是逃亡的人群,麵容帶著特屬失敗者的恐懼。端木淺平靜的腳步被掩蓋在慌亂之中,她猶如不合群的馬匹,滾滾人流,隻有她走向皇城,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早已被陰影覆蓋的宮廷。“小姑娘,快些逃吧!赤龍大軍就要殺進來了!”老嫗見她不忍,拉扯住她,好心規勸。
“不,我不走。”她的聲音卻是輕快,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老嫗望了一眼她的笑麵如靨,似奇怪似同情,終是拉著孫子快步走開了。
端木淺清晰的聽到,南雀皇帝重病不起。南宮淵,她默念著他的名字,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終究守不住瀛洲城,她終究抵不過命途。
往日的皇宮早已不複存在,琉璃瓦閃著金燦燦的光,殘陽如血,此番景致美麗卻是陌生。南宮淵單衣站在窗前,沒有表情,空剩憔悴,南雀氣數已盡,而他似乎亦是,江山易主。
“淵,你方才醒來,別再折磨自己了。”他輕咳的身影那般孤寂,江歸雁以裘衣從後抱住他,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昏迷方醒,消瘦至今。心間扯過一絲疼痛,上天待他不公!
“歸雁,你走吧。”他的眼神迷離了下,悲傷的語氣把聲音拉的格外悠遠。
“不,我不走!”她更緊地抱著她,有些顫抖,她害怕,害怕他離開她,“如若走投無路,我便像珍妃娘娘陪先帝亡一般,永遠陪著你!”
忽的聽到南宮淵的笑聲,江歸雁錯愕地看他,卻見嘴角的冷意。他嘲諷地開口:“母後是我要讓她給父皇陪葬的,她處心積慮了十幾年,以蠱毒殺了我父皇,為的隻是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是我的母親啊,卻要殺了我的父親毀了我的江山!”
端木淺頓步,捂著嘴站在門口。原來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宛若星辰的明眸濕潤一片,他是以何種心情看著他娘死,又是以何種心情接受這一切。忽的想起那些日子,他的臉上不退的笑顏,悲涼從心而來。
就連現在,他仍然笑著看著她出現,雖然他嘴邊的鮮血已經觸目驚心。端木淺死死抓住他的雙臂,“為什麼瞞著我?”為什麼不告訴她他身體的糟糕,為什麼不告訴她他的症狀?為什麼還要笑的如此開懷,為什麼要佯裝的什麼問題也沒有?早知道這般,她應該離他遠遠的。早知道早知道!她為何這般自欺欺人!她明知道他愛她,她明知道王蠱會害了他卻還活在自己編存的安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