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664年入秋,豔陽高照,上官相府外麵幾棵大樹,偶爾零星地飄落幾片葉子。宰相府一如往常,主人們忙裏偷閑,悠哉樂哉地泡茶、閑聊、嗑瓜子。而仆人們則各自忙著做自己的分內事,端水、洗衣、劈材等。隻有上官儀一個人在書房裏走來走去,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口裏偶爾嘀咕著什麼。其他人都各自忙各自的事,並沒發現這位老主人有心事。唯有上官庭芝知道父親的心思。畢竟父子倆常在一起,父親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上官庭芝都深加揣測,深加研究,以洞悉父親的心思和朝堂之上的很多事。這次父親又獨自在書房走來走去,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上官庭芝疾步步入書房,隻見父親仍然走來走去,空氣裏仿佛都凝固了。又過了一會兒,看著兩鬢蒼蒼的父親,上官庭芝一陣心酸,心想:“還是問問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吧!父子倆一起思索著解決,這樣也可以為他老人家分擔一點壓力。”
於是,上官庭芝上前道:“父親大人,怎麼了?您又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說出來,咱們爺倆一起想個妥善的辦法解決”。上官儀這才回過神來,瞧了瞧兒子,心想:“我縱橫官場怎麼多年,還做了怎麼多年的宰相,上到皇帝,下到九品芝麻官,什麼人懷的什麼心思,遇事定出什麼招數,自己該出什麼招數對付,我都思考過,就是後宮的武後的心思一直揣測不透。估計告訴你,你也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來。”轉念一想,我想不出好辦法,或許告訴兒子會有辦法呢?畢竟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人多力量終究會大一點。
上官儀便道出了事情的原委:“皇帝最近心神不靈,對武後專橫越來越不滿,他讓我給他想個辦法,以對付武後。”上官庭芝一麵給父親倒茶,一麵微笑地說道:“皇帝身體不好,沒準不久就會崩天。而今朝中實力最強的就是武後,咱們不巴結她就算了,豈能得罪她呢?要我說,你就跟皇帝打啞謎算了,這樣你兩邊都不得罪,落得舒坦”。上官庭芝說這話是有緣由的,朝中的局勢,他已經看得很明白。很多大臣都巴結武後,隻有父親和少數幾位大臣不肯屈從。以父親的簡慢和早已名聲在外的才氣,就已經招很多大臣妒忌了,如若在得罪武後,不知道武後會怎麼對付父親和上官一家。同時,他完全沒有想到,他的話會遭致父親的極度反感。“放屁,你懂個屁!皇帝遇事,隨便搪塞,豈是我上官儀的為官之道?”,上官儀怒罵道。上官庭芝麵對父親的怒罵顯得有些意外,因為他以為自己對父親的脾氣和心思已了如指掌,以為父親麵對皇帝和武後不會選邊站。現在看來他錯了,他雖然知道父親在朝堂上會經常輕車熟路地運用靈活而老道的為官之法去應對皇帝,但是那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旦皇帝麵對棘手的事時,父親豈能袖手旁觀,父親做事原來是有原則的。
一見情形不對,上官庭芝立馬話鋒一轉,道:“父親大人說的極是,不過得罪武後,我們上官家恐怕會陷入牢獄之災,甚至是萬劫不複。”上官儀長歎一聲,望了望兒子,繼續說道:“武後性情古怪,城府極深,心思難測。她是我為官這些年來,唯一沒揣測出心思來的人,故而想不出萬全之策加以應對。”見狀,上官庭芝一想,反正父親沒有揣測出武後的心思,也一定不知道當父親站在皇帝這一邊以後,武後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上官家族。除非一不做二不休,向皇帝獻策廢掉武後,這樣才能既保住皇帝的威嚴,又能為父親在皇帝麵前敬忠。思慮再三,上官庭芝轉身看著父親,麵帶一絲微笑,說道:“父親大人,小兒有一計,不知當說不當說。”上官儀一聽,神情放鬆了些,緊縮的眉毛漸漸舒展開來。轉念一想,不如聽聽兒子的高見,道:“什麼妙策?”。上官庭芝一邊走,一邊說道:“父親大人,既然武後城府極深,心思難測,我們大不必去揣測了,也不必去考慮她會用什麼辦法去繼續專橫,引皇帝不高興,更不必去擔心咱們站皇帝一邊後,她會用什麼辦法來對付咱們。”“這豈不是廢話?不想想武後的心思,不思索武後的招數,恐怕咱們站皇帝一邊,等皇帝歸天後,咱們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上官儀思索著說道。“父親大人,你誤解了。咱們不擔心皇帝歸天後,武後會千方百計地對付咱們,是有前提的。這個前提就是向皇帝獻策廢掉武後,而且這也可能是皇帝的意思。”上官庭芝邊說,邊看著父親的反應。“有理,不過是有風險的。雖然皇帝對武後不滿,但是一方麵皇帝在朝堂之上仍然不得不仰仗武後,另一方麵皇帝對武後還是有感情的。萬一皇帝心一軟,不廢武後,那糟糕的就是咱們。”上官儀一邊走,一邊說道,舒展的眉宇又緊縮起來。“這是下策了!要不然就無法了。要上策的話,父親還是打啞謎的好。”上官庭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