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戰,因不知戰
環球大家談
對美國人而言,關於所謂國家的使命和戰爭的意義,曾經曆天翻地覆的變革。
爭取獨立和開國墾荒的那一代認為,美國應該隻做好自己的本份,在道德上成為世界的榜樣,而不是以軍事手段去推銷本身的價值——當然,那時候或許也沒有這樣的條件。
第一任總統華盛頓說:“我們為什麼要放棄自己的土地站到別人的土地上呢?為什麼要把我們的命運和歐洲其他任何地區的命運糾纏一起,把我們的和平和繁榮同歐洲人的野心、競爭、利益、幽默和任性絞在一起?”
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崛起為世界第一強國,上述傳統立國理念失去了權威地位,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華盛頓規則”。這條規則包括一個國家信條和軍事政策的神聖三位一體。所謂信條是:美國,也隻有美國,有責任去領導、拯救、解放並最終改變世界,這是上天賦予美國的使命;三位一體則是:國際秩序需要美國在全球保持軍事存在;美國兵力能夠進行全球投放;美國應通過幹涉手段去打擊現存或潛在的威脅。
在這條規則的指導下,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國軍隊不僅僅是一支保衛自己國土的防衛部隊,而是一支為了遂行美國政府的國際政治戰略目標的作戰部隊。因而戰爭成為常態,軍事開銷一路飆升。政治領域鷹派當道,好戰之言充斥主流輿論,從政客到軍官,以及各類智囊和顧問團體,堅持美國應永遠保持世界第一軍事大國的地位。
正如曾任美國陸軍上校、現為大學教授的安德魯·巴塞維奇在他的《華盛頓規則:美國通往永久戰爭之路》中所言,好戰的“華盛頓規則”,乃是美國公民長期縱容下產生的“大眾共業”,其中一個關鍵,是在越戰後名義上廢除義務征兵製,轉而全麵采用聘雇式的募兵製。
安德魯認為,美國公民個人被解除了他們不想承擔的義務,他們將這理解為一種“自由”,同時募兵製也割裂了公民權與兵役之間的關係,保衛國土從此在實質上不再是每一個國民的義務,而是屬於專業軍人的專業職能。
但是在曆史上,打仗從來不隻是軍人的事情。在征兵製的時代,戰爭是整個國家每一個個人、每一戶家庭的大事。在大部分國家已廢除征兵製,並且在大部分時間和大部分地區都處於和平的今時今日,許多人一輩子沒見過真正的戰爭,也從沒有過身邊親友因戰事死去的經驗,更不用說親自上戰場的經曆;他們隻是從電影、電視、書本和電腦遊戲中認識戰爭。但是從美國到中國,從日本到韓國,動輒說要跟別人打仗的,往往正是那些根本不曾經曆戰爭的一代。
隻要願意去讀一讀曆史和文學著作,就知道戰爭從來不是一件那麼神聖,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無可避免的事情。親身經曆過戰火的老一輩,不會輕易說出敢打仗的話——好戰之言,往往來自不知戰的一代。(張以勤文,摘自馬來西亞《星洲日報》)(編輯/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