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安靜而普通的夜,路邊的玉蘭花綻放出淡淡的清香,淡若流水的月光飄飛在掌心,留一塊輕淡光斑。
不遠處的民居佇立如獸,潛伏在黑暗中等著敵人的靠近。
聞人嵐崢的目光落在民居上。
青磚白瓦的屋子,屋簷下晾著幾件還未收拾的衣服,院角堆著幾堆雜物,看上去沒有任何破綻,就是家普通民居。
他遠遠瞟兩眼,心裏冷笑,並不靠近。
這裏原本屬於安國邊境,當然,如今已是黎國的地盤。看來大祭司的確很有膽量有信心,就怕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飛速打兩個手勢。
安國亂七八糟的古怪玩意,已讓他吃過不少虧,這次他堅決不上當,調集大批人手直接采用人海戰術,反正顧澹寧帶著女王輾轉千裏治病,是絕對不可能帶很多人的。
院子此時已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裏頭的人插翅也難飛。
“顧澹寧,朕數三聲,你自己帶著女王出來。”他淡漠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聽起來很平靜,平靜得像壓抑著某種澎湃,隨時要爆發。
窗紙上映出淡淡的男子身影,看動作在倒茶,姿態閑適自然,毫無被困的壓力,“以多欺少,不是閣下風範。”
聞人嵐崢冷笑一聲,他管什麼以多欺少恃強淩弱?壓根懶得和對方廢話,他淡淡命令:“放箭!”
射死他們算完。
身後有微微騷動,震驚的情緒彌漫在下屬之間,然而沒人猶豫不決,這種事容不得猶豫不決。
“聞人嵐崢你……”顧澹寧聲音中帶出三分刻意壓製的憤怒,這個始終智珠在握的大祭司,神態終於露出出乎意料的驚訝。
他猜到聞人嵐崢和蘇廣韜有過約定,內容不外乎是讓蘇廣韜助他殺掉自己,就不殺女王,給他們夫妻真正的自由之類。他以為他信守承諾,必然會因此顧及到女王的安全不會放箭,哪裏知道他不管不顧,竟直接下令射殺。
他卻忘了,再好的脾氣涵養也有個限度,別說從公事上講讓女王給他陪葬利大於弊,就算是為蘭傾旖,他也會盡快殺他。
至於女王……就算毀約他也顧不得了。何況他絕不信顧澹寧不曾給自己準備後路!
密集的箭雨射向院子,風聲呼嘯,森然若哭。
黑暗中人影一閃,潛伏的顧澹寧下屬也沒想到他會直接下令射殺,被逼得不得不從隱藏的死角裏跳出來。
人影迅捷若流光,一躍而起,身形矯健,半空中身子詭異地縮骨收腹,已穿過箭雨衝向聞人嵐崢。
跳躍的火光映出他們容顏,其中一個讓聞人嵐崢挑起眉,語氣有點詫異,很快又轉為恍然。
“元銘久!”
元銘久冷哼一聲,手腕一抖,劍光暴漲,直刺他眉心。
聞人嵐崢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漠然退開兩步,身邊有人擦著他衣角而過,鏘然聲響中,護衛們拔劍迎上。
他漠然置之,目光始終緊盯院內。
那間房裏始終沒人衝出來,那個映在窗紙上的人影消失,連燈影也搖搖欲墜飄搖不定,屋子裏傳出低低的悶哼聲,還有女子有氣無力的咳嗽聲,聽起來中氣不足,斷斷續續。
一切沒有任何反常。
他沒理,站在原地靜等,目光偶爾掠過天邊殘月,深遠如容納一個世界。
沒有反常就是最大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