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撣幹淨自己的衣袖,覺得自己今天浪費這麼多口水心神需要調養補償,得去找爹娘邀功討賞。
“你去哪裏?”聞人既明連忙拉住他。
知昧轉頭詫異地看他,“你攔我幹嘛?”
“這麼晚……”聞人既明指著外頭黑漆漆的天空。
“我去找我娘。”知昧打斷他的擔心。
“她和父皇在一起,你半夜去打擾他們休息……”聞人既明瞪著這個厚臉皮,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不更好嗎?”知昧笑得奸詐,大眼睛閃著賊亮的光,殺氣騰騰道:“去把他踹出來!我娘是我的!隻能跟我睡!”
聞人既明瞪大眼睛看著這個一刹凝重一刹抽風的無恥小子,鬱悶得恨不得自打兩個嘴巴,他剛才是瞎了眼嗎?怎麼會覺得這小子很成熟很有範自己要多向他學學?分明就是個瘋小子。
凝視著知昧眉飛色舞的麵容,聞人既明頭一次覺得很挫敗,這種挫敗感即使麵對顧澹寧都沒有出現過,看來他這個弟弟的魅力比顧澹寧大多了。
他有點緩不過神,非常好奇他母後的師門,那個傳說中的月下山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母後的師父,那個天下尊崇奉為傳奇的帝師言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教出來的人都這麼富有特色?姑父、母後、弟弟,每一個都風標獨具還絕不重複。難道世外名門的子弟就是他們這樣的?那也未免太挑戰他的接受能力了。
知昧嘚瑟地出門,抬頭就見到老爹臉色古怪地堵在門口,不禁心裏暗叫一聲苦也,怎麼爹娘都有堵門口的愛好?
聞人嵐崢看抽風的兒子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他看媳婦悶悶不樂,想出來和長子談談心,不料次子在裏頭,不方便進去就在外頭等。房間隔音效果也不咋地,聽壁腳聽得分明,聽前半段還覺得蒼涼悲壯愧疚心疼,想不到最後這娃娃又不著調起來。
抬頭向黑暗中無聲籲氣,他心裏生出淡淡的酸楚。他們的孩子,終究都不能像普通孩童一樣長大。生在帝王家,落地富貴,卻也不是白享福的,注定要承擔更多。
他蹲下來直視知昧明亮如星辰的雙眸,對著他展開讚賞的微笑,“我以前一直想,我和你娘的孩子,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的?你如今這樣,我很滿意。”
“真的嗎?”知昧眼睛發亮。
“是。”他眼神柔和,“猜到你是我兒子時我就在想你沒有父母教導會是什麼樣子。我不怕你才智平庸,卻擔心你心誌不夠強大,受不住人間苦難,又怕你在武林名門長大,染江湖凶殺之氣不夠寬容和善。如今我對你很放心。”
知昧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
聞人嵐崢轉頭看向站在門口呆呆盯著他們發呆的長子,微笑著衝他招手。
聞人既明悶悶不樂地走到他身邊抱住他的手,眼神裏微露不安。
“沒保護好你,讓你落入敵手,是我不好。如今安全了,你想哭想鬧想怎麼發泄都可以,但發泄完了,你還是你,明白?”聞人嵐崢神態肅然。
聞人既明慢慢點頭,眼圈漸漸紅了。
他滿意地端詳兩個兒子,回頭看見妻子正倚在門框上看著他們,眼神裏淡淡歡喜。
兜兜轉轉,命運終不負他們。
晏傾九年九月二十三,濮陽城之戰,安國大祭司顧澹寧以聞人既明為質要挾聞人嵐崢退兵,終被得知愛子被俘趕來相救的長寧皇後破壞,人質獲救,濮陽城失,主將死,兩名副將被俘,城陷,大祭司率殘部匆匆返回祭壇。自此,黎國大勝。
九月二十五,征南主帥連玨在濮陽城南部的雲岩山築長圍,又在南麵山脈上築城設防連接諸堡,徹底切斷濮陽城和安國內地的聯係,將安國邊境六座重城三分之一土地全部納入黎國統治。隨後就是一係列的安撫政策,安定人心,撫慰軍民,相關政策法令和當初對待雲國差不多。
十月初八,除去派駐各城大軍,全軍在帝駕帶領下班師回朝,回玉京當天,暫攝朝政的任親王帶領滿朝文武出城三十裏郊迎,玉京萬人空巷,滿城歡呼聲直上雲霄。
黃土墊道,清水灑地,上萬百姓將入城大道兩側擠得水泄不通,爭相目睹常勝之師的巍然風采。
此時已臨近萬壽節,玉京上下錦繡風流繁華不謝,又逢大軍得勝歸來,皇後回歸,還帶回來另一個皇子,四喜臨門,玉京的熱鬧繁盛也達到巔峰。
午時,大軍入城,宮城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