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澹寧冷笑一聲,一柄匕首直紮向他心髒。
一聲輕響,兩人身形靈活地閃開,幾乎是同時,軟劍和匕首都落空。
底下保護在聞人嵐崢身邊的隱衛已滿臉興奮地團團圍上來,刀劍直指,拔劍張弩,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期待。
安國大祭司,真正掌握安國實權的第一人,安國百姓心中的神。殺了他,可是比殺掉女王還要大的功勞。
腳步蠢蠢欲動。
身陷包圍圈中,即將被圍攻至死的顧澹寧卻是平靜的。
他單手負後,淡漠的目光緩緩地掃視過周圍的隱衛,眼神中滿是居高臨下的藐視。那樣的眼神,甚至讓人覺得,他看到每一個人,卻每一個人都沒有放在眼裏,姿態清傲如壓雪的青鬆。
聞人嵐崢覺得這一幕有點意思。
他看看他,再看看身邊白衣勝雪的自家夫人,覺得有時候血緣真的是很強大的東西。
蘭傾旖也很平靜。
靜靜注視著眼前的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她眼神中的意味誰也琢磨不透,或許什麼都有,又或許什麼都沒有。
對峙半晌,還是顧澹寧先開口。指著身邊的士兵們,他凝視著蘭傾旖,微笑淺淡,帶著不動聲色的挑釁。“你就打算用這些人來殺我?一群廢物?容兒?”
“當然不會。”蘭傾旖漠然,“用我夫君麾下最精銳的衛隊?你配嗎?你們顧家這種全天下最肮髒的玩意兒哪裏配讓他們送你們上路?那是抬舉你們!他們負責給你收屍!還有,容兒是誰?我不認識,也沒聽過!”
“肮髒?玩意兒?抬舉?”顧澹寧不怒反笑,凝注著她和自己酷似的容顏,仿佛她說過什麼很有意思的事。“別忘了,你自己身體裏的血,來自何處?”
“來自於我師父!”蘭傾旖麵不改色,問心無愧,冷冷淡淡答。
眼見顧澹寧猛然變得震驚的麵容,看他的淡定麵具再也戴不下去,像落入巨石的水麵層層破碎,她忽然笑起來,笑聲如枝頭飄落的花瓣般輕而俏,卻帶著濃濃的諷刺和憎惡,“怎麼樣?沒想到吧!”
顧澹寧頭上突然開始冒冷汗,覺得後背也涼颼颼的。
短短的瞬間,他忽然想到很多事。有的是宗門裏秘密流傳的傳說,有的是自己注意到卻想不通的蛛絲馬跡,還有的是自己完全沒在意過聽過就扔到腦後的事……這些事突然串成一條線,讓他清楚意識到,自己想的那些,知道的那些,都太簡單。
“你……準備過多久?”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無厘頭的話,聞人嵐崢聽懂了,這個答案他其實也猜到了,但他也想知道,轉頭認真凝視著妻子,他的眼神漸漸深邃。
蘭傾旖自然也聽懂了,知道夫君看似清淡實則認真的在意,何況如今也沒有掩飾的必要。
她坦然答:“二十二年。”
嘶的一聲倒抽冷氣,來自於兩個早又心理準備依然被震驚的男人。
顧澹寧手指微微發抖,覺得難以想象。
蘭傾旖看著他震撼的表情,譏誚地笑了笑,伸手指住顧澹寧,語氣輕飄飄地道:“看在你把濮陽城送給我的份上,我今天不殺你。”
她生來尊貴,天生風采氣度超拔人上,那一指動作隨意,不過是深入骨髓自然而然的習慣性動作,卻傲然睥睨似有風雲卷湧而起,周圍的士兵在她這一指之下,下意識退後兩步,深深地垂下頭顱。
顧澹寧沒有退,眼中卻有怒色一閃,“是嗎?誰殺誰還不一定。”
“哦?”蘭傾旖奇怪地看他,神色驚奇。“莫非你還很有信心,能逃過我夫妻二人聯手的夾擊?”
“你……”顧澹寧突然覺得血緣有時候也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然自己怎麼會輕易被她三言兩語挑起怒火。“虧得你還是一國皇後,也不嫌有失身份!”
“哦!”蘭傾旖語氣慢吞吞的,好困惑地看著他,“大祭司!安國實際的主人!你這樣的身份也不算低,你天天琢磨我家夫君的妃子和她們的娘家,在她們身上各種鑽營動各種手腳,想以此謀害我夫君和兒子的時候,怎麼不覺得有失身份?”
她也不顧顧澹寧青白交加的麵色和聞人嵐崢微微抽搐的臉頰,冷笑。“再說了,誰規定皇後必須要威嚴尊貴一板一眼?”
高人一等近乎碾壓的壓迫感再不掩飾,她氣勢大盛,傲然冷笑,沉沉威壓中,她厲聲道:“顧澹寧,有些事,你忘了,我卻沒忘!你們顧家的族譜,可還在我山莊的水雲居裏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