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來我往(2 / 2)

眼前白光一閃,熟悉的屬於兵器的寒光,攔住他的去路。

那些原本唯唯諾諾的侍衛們,冷笑拔刀圍住他的去路,刀光雪亮翩若驚鴻,招招致命直攻要害。

聞人行雲大驚,連忙抽刀抵擋。然而這些人武功不弱,配合也很有默契,部分人圍住他將他拖住,部分人衝著聞人嵐崢和知昧而去。

外麵早已被他們用自己人替換,聞人嵐崢那個貼身護衛也被他們設法引開,他即使呼喊求救也沒用。

雪亮的刀光如銀河倒掛,潑風驚雨般衝著兩人當頭劈下。

……

濮陽城東,靜園。

質地精潔的雪白長袍垂落在地,衣袖在日光下閃爍著淡銀光彩。祭司長袍輕曼如飛羽般飄過守衛們的視線。

來人步伐帶著奇特的韻律,身形輕若流雲,衣袍不動,整個人已如一片霜雪般出現在眼前。

守衛們看見他,眼前一亮,連忙迎接上來,恭敬地彎腰。

顧澹寧略微頷首,神態淡漠,眼神示意他“進去再說”。

守衛看一眼門外寬闊的街道,腰彎得更低,連忙陪他入內,小心地距離他三步遠以示尊敬。

顧澹寧似乎笑了笑,笑意清淡而遙遠,他姿態愜意,仿佛正和友人相約賞花散步,城頭的鐵血硝煙也從未影響到他。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卻刹那走遠。陽光從回廊灑落,鍍上他的臉,日光下他容色越發清麗如雪,細碎的對話聲也很快消散在他的腳步中。

“他怎麼樣?”

守衛垂眸,眼底也有一絲佩服和惋惜,“還是老樣子。”

顧澹寧點頭,目光清亮如春光,淡薄中帶著嫋嫋情絲,“那就好。”

他邊說邊左轉右拐,熟練地繞過層層明哨暗哨機關陷阱,直奔最裏頭的靜室。

迎接他的仍舊是上次的侍女,低眉行禮後輕聲告訴他,“他剛剛睡下。”

嗯?睡下?

這時候他還睡得著?

顧澹寧抬頭看一眼高懸在頭頂上的太陽,心想這孩子是昨晚沒睡好還是知道今天的事擔驚受怕偷偷地哭到累極睡著?心裏生出一絲尖銳的疼痛,為某種共通的心情。

眼前有瓢潑大雨,密集毒蟲,猙然獰笑的臉,漠然旁觀的熟悉麵龐、狼藉滿地的孩子的屍體……電光般,一閃。

他眼底漸漸也彌漫出黑暗的苦痛。

他們都曾在類似的痛苦和殘忍中,趟血火而過。

人都是要長大的,如果能一帆風順地成熟自然是好福氣,可這樣的好福氣,世上有幾個人能擁有?有些過程,雖然殘酷,但隻要熬過去,自然會有另一番新天地。

他推門。

還是那張床,寬大被褥裏露出孩子雪白的小臉,雙眉微蹙,臉上微有掙紮之色,睡夢中也很不安穩。

他在床邊坐下,看著那張稚嫩的小臉,眼神裏波濤洶湧似有滿滿的堆積的情緒隨時都要傾瀉而出。

“醒了就睜開眼睛。”

聞人既明猛然睜眼,眼神明亮而憤恨。

對上他的目光,顧澹寧微微怔住,似措手不及。然而很快,他就恢複常態,上下打量他一番,他清清淡淡地微笑,笑意如淡煙流水小橋清雨,盛開在孩子被惡劣環境逼迫得越發敏銳的目光中。

聞人既明的目光微微迷惑,看他的眼神越警惕。

“你那個偉大的父皇,竟然會同意用退兵割地的代價換你平安。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孩子瞬間變色的臉,聲音放得很溫柔很平緩,聽見的人都覺得輕聲細語感天動地,但看見他眼神的人,都會變得遍體生寒如墮地獄。

聞人既明全身發抖,像身處洪水海嘯中無法控製身形,覺得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

不用顧澹寧再說,他都能想到剛才發生過什麼事。

任何一個父親,麵對自己的兒子,都會心生柔軟,何況是千辛萬苦曆盡生死徘徊才回到身邊的獨子?這時候如果抽冷子來一刀……

他全身抖如篩糠,覺得連日來的所有勇氣希望都被這句話壓成渣,再也提不起半分精氣神。

看他震驚痛苦的表情,顧澹寧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緒,片刻後他抬頭,依然是慣有的溫柔中又奇異的暗含陰冷的神態,衣袖輕拂點了他睡穴。

眼見娃娃睡去,他毫不費勁地拎起他,起身離開。

守衛等在門口,見他帶著孩子出來,目光微閃,連忙迎上來,“主子……”

顧澹寧搖手,腕間淡金光芒微閃,“赫連若水回來,有些計劃就必須改變。咱們在靜園的布置可以攔住聞人嵐崢,卻未必能攔住和咱們同出一脈的赫連若水。這孩子不能再留在靜園。”

守衛愕然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又連忙低頭,背上冷汗涔涔,連聲應是。

直到顧澹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直起腰,動作緩慢似不堪重負。天際陽光明媚,他卻似看見黑雲壓城,一聲歎息沉沉無奈,飄散在風中。

“要變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