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急。”聞人嵐崢漫不經心地一笑,“讓他反,他不反怎麼讓雲國內亂國力大減?”
宋汝鵬就算不想反,他也要逼他反。
任何人被壓迫都是有限度的,就像幹柴長期被烈日烘烤,看似無事,但隻要沾染上一個火星,都會成為燎原之火。
陸航本就資質平庸,治國無能,繼位以來又幾乎將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排除異己鞏固權力上,雲國國力下降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如果雲國沒有先前的盛世繁華還好說,偏偏他運氣不好,前頭那個是陸旻,開創王朝盛世的陸旻。如此明顯的對比,誰心裏會沒個想法?
陸航的無能和陸旻形成鮮明對比,本就已引得百姓議論紛紛,加上他和赫連家一直以來的推波助瀾,事態已在漸漸向他需要的方向發展。
如果這時候雲國內部來一場戰爭,不管結果如何,百姓的負擔必然會加深。
而壓迫日久,終有反彈一日。
隻要有心人從中一挑撥再加以引導,想煽動百姓鬧事也不是不可能,甚至他如果操作得當,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攻進嘉水關。
他唇角浮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讓他們打,最好拖久點,實力差距不要懸殊。看戲的人都知道,台上相鬥的兩人要旗鼓相當,這場戲才好看,不然隻會喝倒彩。”他彈彈手指,眼神森涼,“此事就交給愛卿全權辦理。”
全權辦理?沈瑜怔了怔,心裏不得不承認主子的確很能忍,他福身,恭敬響亮地答:“微臣遵旨。”
早朝到尾聲,王謙高聲宣布退朝,聞人嵐崢滿意地點頭,帶著兒子離開。
像往常一樣,聞人嵐崢將兒子抱在膝上手把手教他怎麼批閱奏折,他並不直接點出來,隻是將自己特意挑出來給兒子練手的那些擺到看著聞人既明麵前,看他怎麼處理,等他做完再一點點地給他啟發分析,這做法當然很費時間效率低,但他不以為意,依然耐心溫和地教。
他按照蘭傾旖留下的信,找到她鎖在暗櫃裏的育兒指南,發現她竟然寫到孩子九歲時,這讓他心裏很有些不祥預感,那些育兒指南足有三尺厚,他卻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寫下的,看著那些鐵畫銀鉤的字,他心裏覺得淒涼又溫暖,不知道自己是該欣慰還是該罵她。
她留下的東西,他都和兒子分享,他不希望日後她回來麵對的是一個滿眼陌生的淡漠孩子,他也希望能盡量彌補孩子的童年,讓他不至於因為失去母親照拂而留下人生缺憾,盡量平衡父母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讓他知道他的母親即使不得不離開他身邊,卻像天底下所有的慈母一樣深愛自己的孩子。
他一直在根據兒子的實際情況調整他的課業,如今對他的培養已從文化教育,人格培養,習慣養成,開始轉向政治分析,帝王之術。
不管孩子能聽懂多少,學會多少,他都要盡力。
生在皇家,落地富貴,卻也不是白享福的,生命永遠都比玩樂重要,他隻有懂得更多,生存的機會才會更大。
“父皇,你是要打雲國嗎?”聞人既明忽然問。
“還要等一段時間。”聞人嵐崢從不對他隱瞞國策製定。
“可是……司徒姨姨還在,打得起來嗎?”他有點茫然。
即使沒有那些傳言,就從大臣們對姨姨和宋汝鵬的不同態度上,他也可以判斷出他們的高下。如果宋汝鵬造反,陸航派司徒畫衣平亂,父皇還怎麼打他?
“他如果派司徒畫衣來平叛,我還高看他兩眼。”聞人嵐崢神情譏誚。“不過即使他肯,你司徒姨姨也未必肯趟這渾水,你母後血淋淋的前車之鑒還在眼前,你姨姨心裏不可能沒防備。”
聞人既明懵懵懂懂地點頭,心裏有點明白又不是很明白,聽他說到母親,臉上茫然更深。
母親離開身邊時他還小,對她的印象也不多,記憶中那是個溫柔聰慧的女子,他記得她抱他在懷時教他認字的耐心,記得她微涼的氣息,記得她溫潤柔和的聲音,似乎和尋常女子沒什麼區別,然而當他漸漸長大,聽說那些關於母親的傳說,才知道她和普通女子不一樣,母親出嫁前的事他有所耳聞,盡管有些內幕他還不太懂,但他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好結局。
他怔怔地出神,聞人嵐崢也不打擾他,等到他轉過彎來,才摸摸他的頭,“今天的課業拿去給你姑父看看,有什麼不明白的盡管問他。”
聞人既明默默點頭,覺得深合心意,正好去玩,也可以問問母親當年經曆的內情,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