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一事不明。”他托著下巴,語氣平靜,態度親切,仿佛真的在閑話家常。“皇後遇襲之地遠在千裏之外的邊關,具體過程連朕都是一知半解,為何列位卿家卻能說得一清二楚宛若親眼所見?”
“……”
禦書房瞬間安靜,冷得像萬年不化的雪山冰洞,大臣們縮成寒風中的小雞仔,連呼吸都憋在喉嚨裏。
這下再遲鈍的人都反應過來,他們觸怒帝王了。窺探皇家的大帽子壓下來,別說他們,搞不好他們的家族都要因此遭殃。
“皇上!皇上!”幾個叫嚷納妃最凶的大臣慌了,噗通跪下,哭爬過去,“臣等赤誠之心可昭日月,斷無窺探皇家之意,還請皇上明鑒。”
“朕有說你們窺探皇家嗎?”聞人嵐崢困惑地看著那些忙不迭磕頭表白忠心的大臣,神情溫和無害,“你們這麼急急忙忙地往自己身上攬罪名做什麼?”
“皇上……”被揉搓得滿身大汗的大臣們心裏發苦,不敢辯解,手指摳著金磚地麵嚎啕,苦苦表明心意。
其餘人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沒人敢進言求情——皇上心裏一定很生氣,可憐那些倒黴的出頭鳥。
底下哭聲一片,聞人嵐崢把玩著手中折子不語,沈瑜裝作不知,葉瞳麵無表情,容閎幸災樂禍,心想這群傻鳥,不知道主子看起來越溫和內心越可怕嗎?不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嗎?叫你們不識相!活該!
忽有人想起皇帝一直以來的舉動,急中生智,“臣等有眼無珠,冒犯皇後尊嚴,願領責罰。後宮諸事本應由皇後做主,而今皇後不在,便應等到皇後回來正式行過冊封禮再行商議。”
“哦?”聞人嵐崢似笑非笑,“本應如此?”
“應該的。”眾臣點頭如搗蒜。
“怕是不合禮製……”聞人嵐崢手指敲擊著桌麵。
“無妨!皇後身份尊貴理所當然。何況長寧二字已成皇後專屬,除了皇後,再無人配用此封號。”眾臣義正詞嚴。
“皇後死了?”聞人嵐崢將折子啪地扔到桌上,語氣平淡,語速緩慢,聲音微微拉長,語調上揚滿滿疑問。
“謠傳!這是謠傳!皇上和皇後情比金堅天地可鑒,皇後必然舍不得皇上孤身一人,他日必將歸來。臣等一沒見屍體二不見骨灰,足以證明娘娘還活著!”眾臣深深伏跪,心中嘔血。
“好極。承蒙列位卿家吉言。”聞人嵐崢點頭,看似溫和無害的微笑下滿滿都是清冷殺氣,肅殺的目光緩緩掃過底下群臣,所有人汗如雨下,覺得像被剮掉一層皮。
他不說話,就那麼晾著他們,大臣們隻覺天威難測壓力山大,冷汗滴落在金磚地麵上聲音清脆,卻連抬手擦一下都不敢,隻能那麼跪著膽戰心驚地等帝王示下。
眼見教訓得差不多,聞人嵐崢心中冷笑一聲,站起身,單手負後往外走。
越過兵部侍郎身邊時,他淡淡丟下一句,語氣懶散神態平淡,像在和人討論天氣狀況,說出的話卻字字如刀,浸滿血腥,殺氣四溢。
“妄言非議詛咒國母,按律當誅。拖下去,當庭杖殺!”
這樁事傳出來,所有言論立即消失。誰也不敢再提後宮事務觸帝王逆鱗,謹言慎行地當什麼事都不知道。
冊封太子的典禮規格極高,太後親自帶著皇長子聞人既明完成儀式,並請出先帝靈位共同觀禮。各種心思從此偃旗息鼓,那些想要血濺當場名垂千古的所謂諫臣們更是蔫頭耷腦再無聲響。
想說太後出麵不合禮數?誰敢?如果是皇後,他們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可以尋各種機會說道,但太後……一不小心就成忤逆。說太後不該請先帝靈位?可這是冊封太子,隻比皇帝登基差一點點,沒什麼不妥當。
大臣們都很有眼色,先有兵部侍郎被當庭杖殺,後有太後親自出麵彈壓輿論,皇帝的意思已表露得很明顯。即使皇長子失母,他的地位也穩如泰山,誰也別想打歪主意。誰敢在皇後和太子的事上逆皇帝心意,聞人嵐崢肯定要把他們碎屍萬段才解恨,一個不好還會禍及家族。他們想要的是流芳百世,可不是遺臭萬年。
是以太子冊封典禮進行得格外順利。
有不甘心的忍不住心中暗恨太子是在太後身邊教養長大,祖孫情深,讓他們想拉攏太後都不可能,不然隻要太後說句話,管他什麼封後什麼冊立太子,都有得磨。
可如今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晚了,也隻好認命。
十一月初七,黎國皇長子聞人既明正式冊封為太子,特賜封號淩昭。
十一月初八,雲國陳兵嘉水關,和黎國正麵對峙,雙方連麵子情都不再做,將敵對關係擺到明麵上。
十一月初十,顧澹寧返回顧家,重新執掌祭壇,鐵腕大祭司,開始展露他強勢的一麵,肅清祭壇內部,將祭壇整治成一個真正的整體。
而另一個時代,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