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聽著。”蘭傾旖漫不經心地應聲,注意力還放在書上。
“如果你這胎生下男孩,會送去母後那裏撫養。”他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
“啪!”她手中的書掉落在地。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入她耳中卻像一萬道晴天霹靂同時響起,她整個人都被炸懵。
森涼森涼的寒意竄過全身,她覺得自己像三九天被扔進冰窟窿那樣透心涼,連骨頭都散發著雪山萬年不化的寒氣。
她……她該不會是想……
她不寒而栗,猛的抬頭,驚慌的眸子裏清晰地倒映出他平靜的神情,她的心也沉入深淵。她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他是認真的,這件事也是認真的。
她逐漸睜圓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她想幹什麼?”
她猛的站起身,動作迅速而猛烈,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其實不可能達到那樣的敏捷,但心情起伏太大,她完全顧不到這麼多,後腰撞到桌角也沒感覺到痛。身後桌子擋住路,她想逃也不方便,也沒力氣再逃。她臉色雪白,全靠身後的桌子撐住才沒倒下去,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不成!她不能這麼做!這也是她的骨血!她想幹什麼?你告訴我她想幹什麼!”
說到最後聲色俱厲,最初的驚慌過後,心頭升起的是無法抑製的憤怒。
她覺得像吞過一萬隻死蒼蠅般惡心,還是醃過的那種。攏在袖子裏的拳頭捏得骨節嘎巴嘎巴地作響,眼底逐漸生出層層殺氣。
他伸出去拉她的手頓在半空。
他不敢再動。
她眼底的殺氣他看得分明,她像受傷後極度缺乏安全感,將自己蜷縮得緊緊的刺蝟,這時候無論敵友,誰靠近她都會被刺傷。
她整個人似乎都化成劍氣四溢開鋒飲血的利劍,別說觸碰到她,就算靠近她周身三尺範圍,都會被那樣可怕的劍氣撕裂。
蘭傾旖發誓如果太後在她麵前,她肯定會立刻殺了她。
她是個什麼東西!
不放心她,想殺她,那就來!明刀明槍也好,陰謀詭計也好,她都接著。可拿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孩子當人質要挾她算什麼本事?
何沛晴是想怎麼著?把她的孩子養在身邊,教他大堆國家為重六親不認的所謂道理?然後讓她的孩子對她處處防備形同陌路關係淡薄用來打擊她牽製她?萬一她有什麼異動就把她的孩子推出來做殺手鐧除掉她?天底下能有這麼好的事?以為她會坐以待斃?
這樣下作的損招她也想得出來!她可真好意思,這孩子可是她的親孫兒!
掌控不住她就對付一個嬰兒?難怪能在後宮中笑到最後,此等城府手段,她自愧不如!
“她想幹什麼我不管!我隻知道誰敢打我孩子主意,我滅她滿門!真要到那步,情況還能更壞到哪裏去?了不起大家拚個魚死網破!”她指住他鼻梁的手指穩定如鐵石,眼神森然如刀。
聞人嵐崢抬手扶額,他就猜到要搞成這樣。“姑奶奶你冷靜點,先聽我說。”
“我不冷靜!”蘭傾旖抬手就掀翻桌子,巨大的撞擊聲中她聲音淩厲尖銳得似一把帶血的刀,隨時要奪人性命。“都把我逼到死路上還要我冷靜?做夢!我告訴你,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更不是什麼好人!這事我跟她沒完!”
聞人嵐崢臉色微沉。這是什麼話?
殿內一陣死寂,宮人們惶然跪地。門外警戒的侍衛們急急忙忙跑進來,還沒看清裏頭的情況,就被兩人異口同聲的怒喝聲阻住腳步。
“滾出去!”
“滾出去!”
侍衛們滿頭大汗地退下,連宮人都忙不迭躲得更遠。
“傾旖,你冷靜些!這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害他,更不會讓任何人害他!你先聽我說完再發火行嗎?”聞人嵐崢緊緊抓住她的手,臉色陰沉。
蘭傾旖盯著他看半晌,目光中仿佛要飛出刀子將他剖開看清楚。
沉默對峙片刻,她先退步。
“行!你說!你說清楚!沒個讓我滿意的答案,你可別怪我不會善罷甘休!”
聞人嵐崢總算鬆口氣,“這個提議,是我的主意。”
“你說什麼?”蘭傾旖聲音驀然拔高,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驚,還有種失望徹骨的涼。
“你、的、主、意?!”
她一字一頓,似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緊盯著他的眼睛,全身都在發抖。
他覺得她連呼吸都是冷的。
心裏一陣鈍痛,他卻毫不退讓地凝視著她微帶殺氣的眼神,答得慢而堅定。
“是!”
他知道她的疑慮,也明白她的擔心。就算是溫馴的母鹿,為維護自己的孩子,也會露出尖利的牙。何況她從來都是碧空翱翔的鷹。
他其實可以等她分娩後任由太後下懿旨不告訴她,或在她胎像坐穩後告訴她,而不是在這稍有不慎就會流產的頭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