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裏還是覺得不安。
他已不再年少輕狂,明白這世上很多事過去了就無法挽回,也不是什麼人什麼事都有以後。
去和她說清楚。
念頭一閃而過,他飛奔出去。
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人群映入眼簾,他步子漸停。
這麼晚,宮門下鑰,他除非不走尋常路,不然肯定進不去。可進去以後呢?深更半夜男女有別他卻和她私會說話,即使是師徒,傳出去也一樣不好聽。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想到閨譽他又煩躁起來。
何沛晴正在給她選駙馬。
他腦子裏各種念頭轉來轉去,最終也沒邁動步伐。
“阿城。”他輕聲吩咐:“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到她,暗中保護,除非確定她已安全。另外,通知蒼摩,如果他騰得出手,也幫忙去找。”
“是。”
身邊的護衛們利落地離開,毫不擔心他的安全。這位主獨自一人,已足夠抵所有護衛。
身邊空落落的,他心裏也空落落的,靜得隻能聽見風吹過空曠內心的嗚嗚聲。
他指尖微冷——已在這長街上發過不少時間的呆。天際有遙遠星光輕弱如片羽般灑落,他呆呆地看著那星辰微光,腦海中忽然流淌過十五年的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起過去,心裏卻漫上和這夜色一樣的涼意,仿佛預感到什麼珍視的東西即將從手中溜走。
來回數次深呼吸,壓下心裏蠢蠢欲動的雜念,他轉身回去。
腳步聲回蕩在青石長街上,一如既往的穩定,聽入耳中卻空蕩蕩的。
遠方,陰雲密布,似有雨將落。
雨將落,聞人楚楚還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不想回宮,也不想去六哥那裏。除去這兩處,她似乎無處可去。
這讓她覺得有點好笑。她是兄長們如珠如寶的小妹,是聲勢顯赫的長公主,是金尊玉貴的天之驕女。她所過之處萬民跪拜百官俯首,連跪得不夠虔誠不夠迅速都是罪。但她竟無處可去。
天下之大,她卻沒有一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
她艱難地扯動嘴角,心裏有沉沉如水銀的悲哀壓上來,想哭,卻哭不出來。剛剛哭過那麼久,眼睛都腫成核桃,也沒必要再哭。她總不能不要這雙眼睛。
心裏沉甸甸的壓得疼,她一遍遍回想著溫九簫的神態語言,恨不得咬碎後槽牙。
幾滴水珠落在臉上,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她一怔,下意識抬頭看天。
亮得刺眼的閃電劃破視野,轟隆隆的雷聲像貼在耳邊炸響,她被炸得發懵。春雷也是有的,但今夜的春雷格外響,響得讓她有點害怕。
又是一道貼著耳朵炸響的轟雷,她縮了縮脖子,還沒反應過來要不要到大戶人家屋簷下躲躲,瓢潑大雨已從天而降,將猝不及防的她澆得透心涼。
下雨是好事,在雨中哭得稀裏嘩啦的也沒人知道。但下大雨不是好事,因為她沒拿傘!
風雨交加大雨滂沱,她壓根看不清路,眨眼間就被淋成落湯雞。
轟炸的雷聲和貫穿大地的閃電不斷挑戰著她脆弱的心弦,她抽著鼻子,此刻已不哭了——想哭也沒眼淚。
她迅速跑到最近的屋簷下躲雨,還沒到目的地,已被人拎住衣領。她大驚失色,下意識就去拔貼肉薄刀。
“是我,蒼摩。”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