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考慮這麼多幹嘛?給他生個孩子就這麼為難她嗎?她就這麼討厭他?
他指關節嘎巴作響微微泛白,臉色鐵青。
王謙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被盛怒之下的帝王當做出氣筒。他的目光略帶敬畏地投向內間,心裏暗暗佩服這位鈺貴妃娘娘的勇氣和冷靜。不愧是天下聞名的政客,任何時候都把政治立場放在首位。可她這麼做,自家主子卻未必會領情。
門簾掀起,玉瓊陪著明院判出來,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稟報。
聽到蘭傾旖無恙,他點頭,起身衝進內間,腳步匆匆,掀開門簾還沒看清裏頭的情形就冷聲吩咐:“全都下去。”
見他神色不對,宮女們溜得飛快。
蘭傾旖放下茶杯,清泠泠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轉,著重在他臉上落了落,語氣淡漠毫無煙火氣,“你都知道了?”
那樣平靜清淡的口吻,不但沒熄滅他的怒火,反而像火星砰地點燃了火藥桶,他壓抑許久的怒火瞬間爆發。
他甩手扔出那個帶鎖的盒子,啪地一聲聲音大得殿外伺候的小宮女眉心微動,卻瞥到玉瓏和玉瓊守在殿門邊上,眼觀鼻鼻觀心紋絲未動。小宮女很自覺地收回自己微微轉向門邊的腳。
他緊盯著她的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蘭傾旖微笑,麵不改色。
聞人嵐崢目光森冷,以往他愛她的平靜淡定,此刻他卻恨極她的平靜淡定。她如何能在此時還神態如此坦然,目光如此清澈?她還是女人嗎?
他深深吸氣,“為什麼?”
蘭傾旖不答,“我記得當年還在許家的時候,我就說過不許任何人未經我允許翻我的東西。”
聞人嵐崢險些被氣樂,“這可不關我的事。你中毒回來,你身邊那個玉瓏擔心得要命,急匆匆給你找藥,她大概太緊張太著急,無意間帶出這個盒子,掉地上還沒發現。”
蘭傾旖眼角微微一抽,沉默。
“我再問一遍為什麼!”他語氣極靜。
“你都知道,還問我幹嘛?”蘭傾旖漠然。
聞人嵐崢額角青筋直跳,“我們的賭約還沒過去多久,你已經記不清內容了嗎?還是你想賴賬?如果你忘了,我可以重複一遍給你聽。你想裝傻我也不依!”
“我沒忘!”蘭傾旖麵色微冷。
這個始終如玉雕般沉靜到近乎漠然的女子,此刻終於生出情緒起伏,神色倔強,眼中有微微怒氣。
“我沒忘!我應過你的都記著!可是我們關上門來過日子可以不管政治立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管。”
最起碼明壽宮就肯定會管!
這句話她沒說出口,他也不會不知道。
她可不想做第二個三皇子。
太後畢竟是太後。權力不是擺設。即使是明裏處置一名妃子也無可厚非。如果她懷上孩子後太後一碗墮胎藥甚至絕育藥硬灌下來,他能怎麼樣?
是能殺了他自己的親生母親為她腹中那塊肉報仇?還是容忍她報仇?
都不可能!
頂破天也就是將太後軟禁。可那有什麼用?
與其將來後悔莫及,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存那種念想!
“不要想那麼多。”他抓緊她的肩膀,逼視著她清澈的眼眸,語氣沉沉,“這些都是該由我考慮的事。”
蘭傾旖垂下眼瞼,沉默。
“傾旖!”抓住她肩膀的那隻手越發用力。他不肯放過她,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淡,但那種淡裏,帶著微不可查的軟和哀,“我隻是希望有一個孩子,我們倆的孩子。沒有其他任何附加條件,僅僅是因為——我,和你。”
他深邃烏黑的眼眸凝視著她,眼中有淡淡的希冀和懇求,眼底無限深情能將人活活溺死,而他流光溢彩的眸子專注看人時眼中僅有一人,本身就是種最大的誘惑。她覺得沒哪個女人都拒絕他的請求——至少她不能。
心已軟化成水,她微微閉上眼不看這會使自己心軟的眼眸,輕輕搖頭。
擱在她肩上的手垂落,她忽然感受到江山落雪的森涼,仿佛一個人一生的熱度也因此消失。明明隔著那麼厚的衣服,她卻能清楚感覺到他手指的冰冷徹骨。
或許冷的不是手,而是心。
他轉過頭沒再看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態表情,隻能看見他冷硬如金剛石的側臉線條。
良久,他才淡淡開口。
聲音特別清,也特別冷。語氣平穩淡漠如畫出來的直線,沒半分起伏波動。
“好,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