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夫人忙著迎接賓客,過了好幾天才找到空閑和女兒談心,反複告誡女兒交際訣竅、子嗣重要,和夫家人相處的注意事項,最後她才隱晦地提及。“若水,嫁人後不比在家,你看開些,那些脾氣能收就收能改就改吧!”
蘭傾旖微笑,知道她是提醒自己別想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些不實際的。她乖順地點頭,至於心裏怎麼想?天知道。
日子過得井然有序,蘭傾旖也沒怎麼理會旁人,直到某天桓親王府送來拜帖,她沉默半晌,才打開久閉的大門。
造型別致的香爐裏緩緩吐出清淡的木樨香,蘭傾旖笑意淺淡,出麵招待素衣簡裝的榮琳郡主。
“想不到郡主會來看我這個身份尷尬之人。”蘭傾旖遞過一杯新沏的鐵觀音。
她記得榮琳郡主最喜歡鐵觀音。
陸筠瑤端著茶杯卻不急著喝,隻似笑非笑看著她,“怎麼?你似乎很意外?”
“如今朝中上下,對我避猶不及。那位已明晃晃表明立場,你身為宗室郡主,更該避嫌才對。”蘭傾旖淡定如初。
“你可是我的準小姑子!我和你往來合情合理,誰能說出不是?莫非你們家有意悔婚?那你們可要小心了,不拿出個正當理由,我爺爺可不答應!”陸筠瑤笑眯眯提醒。
蘭傾旖沉默。
“你甘心嗎?”陸筠瑤忽然問。
“不甘心又能怎樣?”蘭傾旖冷笑,“我總要為侯府上下一百三十九口人和赫連一族著想。”
陸筠瑤神色黯然,聲音雖輕態度卻堅定,“我會按照婚約嫁到侯府,你放心。”
“我哥哥不愁娶不到稱心如意的夫人。”蘭傾旖對赫連文慶很有信心,對桓親王府的情況也了如指掌。她悠悠道:“當然,你能不為利益所驅,我很開心。你也大可放心,我們家沒有虧待兒媳婦的先例。”
“不是所有姓陸的都出爾反爾寡廉鮮恥翻臉無情恩將仇報。”陸筠瑤神情決然,“這門婚事是我自己點頭答應的,你哥哥也是我自己挑的。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斷然沒有悔婚的道理!”
蘭傾旖微笑不語。
這世上從來不乏君子,也不缺小人。花尚且有百樣,何況是人?
有人忠肝義膽保家衛國,也有人唯利是圖賣國求榮。人間百態,哪能一言道盡?
想到她剛剛提出聯姻黎國,白瑞祺就派人來問婚期,再看麵前的陸筠瑤,她心頭大感安慰。
他們赫連家的兒女,看中的人都是極好的。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如今說什麼都是空頭許諾,婚後才知道結果。現在唯一能兌現的,就是不管你的處境如何,你出嫁時,侯府絕不會讓你失了顏麵。”蘭傾旖捧著茶杯,也不想說太多,畢竟這是赫連文慶的事。“赫連家的兒女,都不是庸才。有什麼難辦的盡管和我哥哥說,你為難的事,在他看來不算事。退出朝堂不代表我們無能為力。男人本來就該為自己的女人撐腰。”
最後一句理所當然,陸筠瑤幾乎要笑。最近的忐忑沉重在這瞬煙消雲散,她不再擔憂彷徨,也有心情和她開玩笑,“你放心,往後要麻煩你哥哥的還多得很。”
“老王爺的那份情,我怕是沒機會報答了。”蘭傾旖神色黯淡,“所以我隻好補償到你身上。”
“爺爺這個年紀,中風後恐怕很難好起來。”陸筠瑤眼眶微紅,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看起來很明顯。她的臉色有種不正常的白皙,顯然這段時間她也很不好過,承受過很大壓力。
“我父王……”
“我知道。”蘭傾旖語氣極平靜,目光雪亮如刀鋒。
陸筠瑤怔住,突然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害怕她。
她甚至不需要證據,隻憑猜測和推導,就能還原出八成以上的真相。
這樣可怕的洞察力,怎能不讓人心驚膽戰?
“不過你們桓親王府的事,我不打算插手。”蘭傾旖笑容狡黠,頑皮地眨眼道:“因為你們的女婿不是我!”
陸筠瑤“噗嗤”一聲笑出來,覺得赫連家兄妹們的剽悍,果然是一脈相傳。
她是鐵打的神經嗎?這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開得出玩笑。
“跟你說句實話。”蘭傾旖拍拍她的肩,看似玩笑實則認真,“連桓親王府後院裏那些利益爭奪都擺平不了的男人,沒資格娶媳婦!”
陸筠瑤怔住。
蘭傾旖已沒打算繼續說下去,該說的她都說了。稍微聰明點,都能理解她的意思。“時間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府吧!再不走,世子該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