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似騰起濃黑的煙雲,煙雲頂端閃動著暗青光澤,那“嗡”的一聲淹沒在慘叫聲中,密集的箭矢已到頭頂。
強勁的弩弓,刹那間便割稻般放倒一大批,倒下的屍體噴血三丈,將甬道地麵染上大片血紅。
這轉變來得太快太突然,平康軍完全沒有防備,反應慢的甚至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怎麼身邊的同伴忽然就倒了下去?
弩機放倒一批,就暫時停止,像在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宮城此刻靜寂無聲。
平康軍得意的狂呼大笑已停下,愕然看滿地屍體。
弩機轉動的聲音,在瞬間響起。
軋軋聲響,平康王霍然抬頭,就看見原本絲毫無異的宮牆上突然探出無數弩機,森黑的弩身像出洞的蛇,冷然攫住所有人的要害!
他心中一驚,知道上當。剛想下令後撤,耳中傳來轟然聲響,他猛的回頭,因動作太猛用力太大,頸骨發出咯的一聲,他都沒空在意。
宮門關閉!
他剛剛過來的兩道宮門,緊緊關閉,將這三萬先頭部隊分成兩部分,堵在三道宮門之間的甬道上。
再往上看,城牆上,不知何時已密密麻麻地架滿弩機,箭尖閃著森冷的青光,直直對準他。
平康王驚恐地瞪大眼睛,心膽欲裂。
他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麼了!
“收束!後撤!”他的聲音充滿不顧一切的慘烈。
滿牆弓弩,對方早有準備,要趕盡殺絕。
但來不及。宮門死死關閉,門前上千侍衛刀出鞘箭上弦,正等著他們。
平康王麵如死灰。
他猛的抬頭看向城頭輕衣薄甲悠然撫琴的女子,目光閃爍不定,猶豫著是否要投降。
他還沒做決定,耳邊又是一聲高亢的琴聲。
琴聲錚然如裂帛,打破這一刻的猶疑不決。
落雨般的弩箭當頭罩下。
哀嚎慘叫聲連天。
蘭傾旖壓根就沒給他猶豫的時間,甚至沒打算放過他——無論他降與不降。
皇宮諸道已斷,十三城門已關。平康王這三萬軍被她堵死在宮城甬道上。城頭架弩,城下伏軍,上下夾擊,退路已斷。
避無可避,唯有等死。
她漠然聽著底下的哀嚎,彈她的琴。
雲國能工巧匠眾多,擅長武器研製。而軍隊武器配備素來各國是重中之重。目前雲國最出名的是軍工巧匠研製的可以連發十六箭的“流星弩”,殺人如流星落地,刹那難收。隻是這種弩成本極高,千金難求,雲國至今也無法在王軍中大批量配備,她現在也隻能調來三十架,但用來分布各處先聲奪人已足夠。剛剛第一批倒地的,都是死在流星弩下。
其他的弩機雖比不上流星弩,但架不住數量多。在極近距離內,機簧強勁,覆蓋麵廣,密度高,殺傷力不可能不大。
三道宮門相距裏許,但堵上三萬軍也顯得擠,又被城頭士兵先發製人殺去銳氣,慌亂之下結陣列隊遠不如平時靈活,甬道寬度有限,很多武器和戰陣都不能用,城頭弩機森冷的死亡氣息還壓在頭頂,這個時候他們還能不慌不亂才叫有鬼。
本就是垂死掙紮的哀兵困獸,隻要破去他們的氣勢,他們就輸了一半。
蘭傾旖目光越過垛堞,冷然一笑。
宮城之上,錚錚琴聲彌散天光。
宮城之下,鮮血慘叫刺破肝腸。
清悅的琴聲和刺耳的哀嚎聲組合成奇特的人命收割曲,將甬道變成人間地獄。
平康王軍如稻子般一批批倒下,被慌不擇路拚命逃竄的同伴踩成肉泥,黏在靴子上甚至開始打滑。
專用於遠程殺傷作戰的勁弩,用在巷戰中殺敵,那做法簡直變態。沒人願意用血肉之軀去抵擋魔鬼般的殺人利器,在同伴被串糖葫蘆般成串成串放倒數千後,平康王軍開始潰散欲逃。
但前後都是敵人,四麵都有弓弩,身邊同伴又多還相互推擠,他們是甕中之鱉,無路可逃。
王軍弓箭手結陣列隊和守在宮門前的侍衛對射,但地形不利,擋住對麵擋不住頭頂,頭頂箭落如雨,基本上沒哪支箭會射空。
守衛宮門的是蘭傾旖的封邑私軍和宮衛聯合組成的防線。平康王還企圖利用宮衛作戰經驗不足闖過防線突圍,卻被封邑私軍攔住,有這些經驗豐富見過血的老鳥帶動,自視甚高不甘落後的宮衛情緒很快被調動,悍勇地和王軍肉搏,士氣低落的平康王軍沒多久就被壓下勢頭被動挨打。
王軍大亂,前麵的人往後鑽後麵的人往前擠,喊叫聲推擠聲踩踏聲撞擊聲夾雜著滿地鮮血和被踩爛的屍體,血腥混亂更勝修羅場。
平康王不死心,連連呼喊指揮,可惜他那點聲音被淹沒在人群中,沒人理他,火光中隻餘他近乎絕望的身影。
宮門如分界線,城頭士兵將他們按在各自的地方,使他們無法獲得援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