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地勸了兩回酒,把食客灌了個酩酊大醉,該問的不該問的都問出了個七七八八,玉瓏心滿意足,對蘭傾旖使了個“勝利”的眼色。
蘭傾旖沒理他,隻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喝得正歡的食客,喝酒,吃菜,聽著酒樓食客們的閑扯,把一副久經江湖性格豪邁經驗豐富生人勿近的獨行俠姿態擺了個十足十。
酒樓雅間的門忽然打開了,出來了個喝得滿臉通紅走路不穩的中年漢子,嘴裏噴著濃濃的酒氣,腳步踉蹌嘀咕不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他佝僂著背一搖三晃地過來,店小二小心地扶著,“劉二爺,慢點您咧。”
劉二爺醉得兩眼昏花,砸吧著嘴道,“這天咋黑了?天黑夜路不好走哩,趕緊給我收拾著,我那裏西跨院的小毛球,還等著酒喝咧。”
店小二一連聲地答應著去裝酒了,漢子搖搖晃晃地走來,正撞上了蘭傾旖伸到桌外的腿,然後,不出意外地,被絆了個大馬趴。“哎喲”一聲破口大罵,“哪個混賬小子瞎了眼敢絆你家爺?找死嗎?年紀大了,這胳膊腿腳的也不中用了,絆出個三長兩短來你負責?”
蘭傾旖連忙起身去扶他,她扮了男裝,神態自若,也沒人在意,“對不住這位兄台,您包涵則個。”
漢子虛扶著蘭傾旖的手,艱難地爬起身來,斜眼瞧著她,一把揪住她衣襟,顫顫巍巍的,看的人擔心他會不會又摔倒了,“動動嘴皮子說聲對不住就行了?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給你這麼一摔,老子去了半條命了,你說,你要怎麼賠?”
四周人在吃吃發笑,這樣的情景在酒樓裏經常見到,大家也都見怪不怪,隻能說遇到的自認倒黴,沒啥好說的,做了回冤大頭罷了。
迎上四周旁觀者遞來的同情目光,蘭傾旖友善地一笑,回過頭麵對漢子又是滿臉尷尬的賠笑,她麵露難色,苦著臉全身上下掏摸了一陣,好容易摸出個剪碎了的銀角子,猶猶豫豫地往漢子的掌心一放,“給二爺去看看跌打大夫。”
酒鬼將銀角子在掌心顛了顛,又用牙啃了啃,才道,“便宜你!”他隨手提過店小二遞來的酒,順勢將蘭傾旖賠出來的那個銀角子往店小二掌心一扔,“賞你了——”
“謝您的賞!二爺您慢走!”小二捧著銀角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眾人又齊齊“嘁”一聲,覺得這人實在可惡,敲詐這麼個沒錢的主兒玩兒,也太貪了一點。
又喝了一陣,天色暗了,店小二過來詢問要不要住店,蘭傾旖答:“一間房。”在小二的習以為常目光中連拖帶拽地把玉瓏酒鬼往後院客棧裏送,邊拖邊向店小二解釋,“我這兄弟什麼都好,就是貪杯。”
“難為您了。”小二是個熱心腸,打算幫把手,“我幫您抬著吧!”
“不用了。”蘭傾旖擺了擺手,“也沒多遠,不勞煩了。”
她扶著玉瓏進了門,腳尖一踢關好房門,大聲吩咐:“送盆洗澡水來!”
“好嘞,您稍等!”
死豬般的玉瓏被她往床上一扔,立即睜開眼睛,雙眸清亮,目光清明,哪有半分酒醉狀態?她抱住被子,臉頰在被子上蹭了蹭,埋進軟軟的被子裏滾來滾去。
蘭傾旖看著她那和被子抵死纏綿的造型,眼前黑了黑。她開門接了洗澡水,浸濕毛巾擰幹,“愣著幹嘛?還不過來自己擦幹淨?”
玉瓏抱著被子看著她笑,眼神朦朧如溫軟的半開的花,她拉著她的衣袖蹭了又蹭,像是一隻和主人撒嬌的貓,連聲音都溫溫軟軟的,仿佛在和人訴衷腸,“你給我擦!”
蘭傾旖嘴角抽了抽,心中確定這丫頭絕對是醉了,隻有醉了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地和她撒嬌,平時這丫頭敬她也怕她,是絕對不敢這樣和她說話的。
玉瓏名義上是她的婢女,實際上應該是她的徒弟,這是因為怕日後如遇不測以防萬一,並不是隻有家族才需要延續香火,門派同樣需要。
她對這個隻比自己小半個月的徒弟感情很奇怪,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在養女兒,對她那些偷奸耍滑撒嬌賣癡的手段也睜隻眼閉隻眼。
心裏歎口氣,她給她脫了靴子,取下麵具,從她懷裏抽出被褥展開給她蓋好,動作輕柔小心如一陣溫柔的春風。
麵具下少女麵頰泛紅,已然熟睡,她撥開她額頭汗濕的發,給她擦幹淨全身換好衣服,這才換水洗澡整理自己。
剛才那個醉酒漢子是她的手下,送出去的銀角子裏藏著消息,賞給小二時已經換過了,這麼做是為了不引人注目,消息也能更早傳遞出去。
紙條不大,她打開,字跡細小,用詞簡練。通報了不少消息,但真正需要她關注的隻有兩條,一條國外一條國內,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她一眼瞟過,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又很快鬆開,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其實很遲鈍。
韋淮越參與淮王造反,失敗潛逃他國。
朝廷運往梓城的糧食在半途被剪徑山賊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