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傾旖抬手阻了他動作,雙手抱胸,看著那舟子,悠然笑道:“船家,打個商量吧,你這艘船借我坐會兒如何?價錢方麵好說!”
舟子看了她一眼,“隻要姑娘你不嫌簡陋,自然可以。”
蘭傾旖點了點頭,衝玉瓏叮囑了兩句,身子一縱,衣袂在江風中鼓蕩,紅色麗鳥般飛躍到船上,她站在船頭吹江風,唇角笑意微微。
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此時屬下還在周圍水域,船頭很多護衛,這舟子很明顯不會武功,這小船結構簡單,也不能有什麼機關,以她的武功和審慎,絕不可能在這種情形下被人所趁。
“鍾相。”她目光渺遠,雙手抱拳,朗朗道:“在下已經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船艙裏有人“噗”的一聲輕笑,鍾毓晟施施然挑開布簾子,站在艙門口,笑意盈盈地盯著她。
“赫連小姐,你還真是無情啊!”
蘭傾旖默了默。
那人淡青長衣在風中獵獵飛舞,目光似近似遠,仿佛在看她,又仿佛透過她看向了這無邊天地巋然山河,神色雋永宛若一幅濃淡適宜的水墨畫,隻需看上一眼,便覺得心中煩惱俱消,心頭陰霾也似被這江風吹走,換來一片清新。
嗯,不得不承認,左相大人他,的確有副好皮相。
“鍾相此話何意?”她挑眉,回想自己最近有沒有招惹他,怎麼會引來這種跑題十萬八千裏的評價。
想了半天,結果是——沒有。
她茫然地看著鍾毓晟,等著他解釋一二。
鍾毓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茫然不解的麵容,心裏衡量著這人是本來就這麼木頭,還是在故意裝傻。敢情自己生了半天氣,她還不知道為什麼。
他簡直要被她氣笑了。“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出京,這就是閣下的處世之道?”
蘭傾旖恍然,“你是在怪我沒給你機會送行?”見他不語,她知道自己猜對了,更加覺得難以理解,“我又不是一去不返有去無回,有必要特意送行嗎?再說送行這種事,除了道個別,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趕上了也就罷了,趕不上也沒什麼,有必要特意安排這麼一出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她覺得這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
鍾毓晟沉默,無話可說。
他終於確定,她就是根不解風情的木頭!難怪她姻緣堪憂,上蒼給了她超拔雲上的智商,卻封閉了她的感情,果然老天爺待人是公平的。
他實在不想和她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他怕自己再這麼認真和她說下去,會被慪得吐血了她還不知道為什麼。
反複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他總算壓下了心頭的那股邪火,憋悶感卻有增無減,他淡淡道:“進來吧,杵在這裏說話不好。”
有什麼不好?進去了才覺得憋悶。蘭傾旖在心裏嘀咕,麵子上卻不想做的太過,反正也沒危險,她幹脆就進去了。
“鍾相為了引我來此,真是煞費苦心,兜這麼大的彎子,值得嗎?”她半真半假地笑問。
“與你相處太難得,怎麼做都是值得的。”鍾毓晟微笑無害,如謙謙君子執禮相交。
蘭傾旖默了默,心頭忽然覺得疲倦。她現在有些希望聞人嵐崢在身邊了,不然鎮不住這些別有用心的,她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隻能裝傻。
“相爺實在太看得起在下了,愧不敢當。”
標準的外交辭令使鍾毓晟怔了怔,隨即忍不住嗤笑出聲,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女子身邊都是高聳入雲的大山,對他人幾乎是本能的拒絕,要走近她,遙遠而艱難。
蘭傾旖衝著外麵大船上的護衛們打了個手勢,瞅著鍾毓晟,忽然笑了笑,“相爺要與在下相處,隻需打個招呼,在下必然命人在大船上備好美酒佳肴,與相爺品茗賞景,談天說地,何必要窩在這小船上?豈不委屈了相爺?”
“我喜歡獨處,獨處你懂嗎!不喜歡那些迎來送往的官樣文章,更不喜歡在他人的眼光注視下打官腔,說不上一句實在話。”鍾毓晟目光緊鎖在她臉上,不容她退避半分,每一個字,都像打磨了千百遍的匕首,鏗鏘有力,直擊人心。
蘭傾旖垂下眼瞼,心中好笑。此時裝傻退避儼然不可能,話說到這份上,已無處可躲。真是想不到,自己也會走這種桃花運,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忽然有些空涼。“雨似乎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