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也有閑的好處。她很鄭重地將備好的畫作收好,對著滿床的衣服仔細研究,尋找低調奢華的那件,以便等下既不丟侯府的臉,又不至於引人注目。反正還有時間,她也不用出去迎客,這些應酬一直都是由另兩位負責,她素來低調避世,這麼多年旁人也都習慣了。
堆積的衣服各種式樣顏色一應俱全,五顏六色的看得她頭暈眼花,幹脆隨意抽了一身出來。
“小姐,您該去前院了。”玉瓏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提醒她。
再不去就真的來不及了。
蘭傾旖愣了愣,目光投向牆上的沙漏,“巳正三刻,的確該去了,再不去說不過去。”
“小姐,你不打扮一下嗎?”玉瓏看了眼她散落的長發,問。
“那你來幫我弄吧。”蘭傾旖順口答。
玉瓏翻了翻眼睛,她就知道是這樣。
熟極而流地為她裝扮完畢,玉瓏收起桌上首飾,“小姐,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次左相大人肯定也會來的。你上次退了他的禮,完全沒給人家麵子,你打算如何跟他解釋?”
“這還需要解釋?我不喜歡他送的禮罷了。”蘭傾旖滿臉“你真是大驚小怪”的表情,氣得玉瓏恨不得抹掉她的臉。
兩人到前院時,客人已經盈滿廳堂,四五十張桌子一字排開,眾人紛紛向今日的壽星道賀,赫連徹在朝中口碑很好,為人低調,性格謙和,又有政治才華,祝壽之人極多。
赫連徹身著暗紅鎏金長袍,站在主位上向眾人拱手道謝,爽朗的笑聲,挺拔的腰杆,滿是出眾風采。
今日能進侯府的人,都非等閑之輩,這前院裏她大小姐幾乎看遍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主桌上,除了赫連徹夫婦和兩兄妹,還有丞相鍾毓晟、司徒畫衣兄妹倆和幾位朝中顯貴。
赫連家另兩位都沒定親,她姻緣堪憂,他們卻都是燕都數一數二的夫君或妻子人選,盯上他們的目光多得數不清。
兩兄妹今天的裝束打扮也很用心,男俊女美,吸引了不少視線。
三兄妹的打扮都是走低調中透著奢華的路子,他們不會像暴發戶那樣沒品位愛炫耀,但也絕不會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
赫連文慶兄妹倆麵對各種賓客的言語,笑容滿麵,應付自如。
赫連無憂最先看見蘭傾旖,立刻不引人注目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蘭傾旖緩緩走過去,銀色麵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路目光各異。
她微微一笑,衝在座客人深施一禮,“若水見過諸位,諸位賞臉前來為家父賀壽,侯府不勝榮幸。”
一群賓客立刻還禮,他們哪敢怠慢?當年赫連若水可是差點封侯拜相的人物,她今年才十八,還有大把青春,潛力無限,將來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赫連小姐深居簡出,若非令尊大壽,想見你一麵還真是不容易。”鍾毓晟舉杯一笑,笑得人畜無害真假難辨。
蘭傾旖饒有興趣地挑眉,心說這話她怎麼聽著酸溜溜的?這位在哪裏打翻了醋壇子?
她慢吞吞一舉杯,“左相大人言重了。”
鍾毓晟眉梢輕挑,上下打量著她。今日的蘭傾旖打扮得很隆重,全無平日的簡單隨意。
月白色對襟振袖收腰絲質長裙,領口與裙擺繡著竹葉滾邊,左胸用透明水晶綴著一朵怒放的玫瑰花,裙擺上零星地點著幾朵半開的墨蘭,腰間用一根淡銀色軟紗輕輕挽住,烏黑飄逸的長發用珍珠白色的寬絲帶綰成螺髻,額前耳鬢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間的嵌花垂珠發鏈挽住碎發,發間插著並不顯眼的飛蝶墨雪鏤寶髻花翠簪,斜插水鑽山茶繪銀華勝,芙蓉清淤墨頂翠色串珠步搖,多了份平日難見的華豔風采。
“難得見赫連小姐盛裝打扮,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蘭傾旖瞥他一眼。“好說。”醋味越來越濃了,這位到底怎麼了?說話這麼陰陽怪氣的,難道真是因為她退了他的禮,心裏不爽?
“那套衣飾你不喜歡嗎?”
蘭傾旖一怔,想不到他還真問了,至於嗎?“談不上喜歡與否,隻是不想收。你明白的。”
“我好像沒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也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你為何對我這麼排斥?”鍾毓晟想不通,心裏替自己覺得委屈。
蘭傾旖雲淡風輕。“我們不合適。”
“我覺得自己的條件還算不錯。燕都適婚男子我也接觸過不少,大多看起來還行,骨子裏卻都是浮薄紈絝子弟,我總比他們要強很多吧?論地位,我雖然不是皇族,但也算得上顯赫,足夠配上你;論才華,我覺得自己也足夠與你匹配;論財富,我也不差;論容貌,我同樣有信心。我們哪裏不合適?”鍾毓晟打破砂鍋問到底。
蘭傾旖笑了笑,不答。
為什麼不合適?原因太簡單了——他不是她所愛的人。
因為他不是他,所以他就算再好,在她眼裏,依然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