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楚楚憤怒地瞪著她,“你真是……早知道就不關心你了!”
蘭傾旖聳了聳肩,滿臉無辜,“你問問阿玉兒,就該知道我沒危險才對。”
“哼!”小公主傲嬌地抬頭,不理她。
蘭傾旖哭笑不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額頭,“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師父說。”
聞人楚楚悻悻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室內很快安靜下來。
聞人楚楚剛剛出去,蘭傾旖便跪倒在地,姿態恭謹,神情莊重。
言曠放下手中茶杯,看她的眼神裏帶著幾分不忍和憐惜,他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小甜心,你真的不後悔?真的決定了?”
蘭傾旖心中無語,我親愛的師父,你可是從來不囉嗦的。她想笑,更想哭。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是門中最特殊的子弟,師父為她,不知默默地破過多少例,是真正把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養大的,不對,親生女兒都未必能有她這麼好的待遇。這樣的溫暖讓她感動又愧疚,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師父,這句話三年前您就問過了。”
言曠:“……”死丫頭,竟然敢嫌他囉嗦!
“弟子的答案,仍舊如三年前一樣。弟子不悔,請師父成全!”她端端正正地磕了一記響頭。
言曠沉默片刻,無奈地歎了口氣,“既然你自己不悔,那也就這樣吧!”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冷淡,“三年前你調任觀風使出莊時,就已經闖過了十大關卡,取得了繼承者資格,如今你圓滿完成試煉,按規矩已經有了成為繼任殿主的資格。你先起來。”
他說著,站起身,走下來。
蘭傾旖垂頭,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後,乖巧溫順得像隻小貓咪。
言曠手指一彈,房梁上落下兩個麵目呆滯的女子,低垂著頭,氣質安靜,蘭傾旖認出這是兩個被毒藥控製的仆人,她垂下眼瞼。
“讓他們伺候你更衣,隨後自己去邀月閣。”言曠雙手負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衣服是早就準備好的禮服,顏色沉穩的絳紫色,式樣莊重,質料精美,袖口一排淡金色珍珠扣子緊束,周圍環繞著銀線繡成的精美的卷草瑞獸紋,日光一照,瑞氣升騰寶光璀璨。
同色的鑲銀邊披風裹住全身,從肩到手腕,也有銀線明繡的螭紋,昂首矯視,神形怒威,隨著日光照耀時隱時現,宛若在雲間飛騰。
流水般順滑的長長烏發用一枚雲紋白玉簪子挽住,玉色瑩潤如高山上皚皚白雪,而發頂閃著暗暗的烏光。
踏出言曠的太微閣時,蘭傾旖手腕上多了個淡紫色的鐲子,鐲子式樣簡單,流光溢彩,水頭極好,通透晶瑩,內裏隱隱閃耀著銀光,銀光排列流動,仔細看竟然像條龍,內壁隱隱有“流風”二字閃爍。
蘭傾旖若無其事地往邀月閣而去,腳步不徐不疾,卻刹那就走出很遠,她不斷回想著過往三年的努力,如今願想成真,心底卻有淡淡恍惚。她長這麼大,除了某件關係生命的執著外,還從來沒為什麼事花費這麼多時間精力。難道真是有緣?
邀月閣,沉香嫋嫋,歲月悠長。牆麵上擺滿了靈位,香燭煙氣不斷。
這裏充滿了莊嚴肅穆的氣氛,讓入內的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驚擾了沉睡的亡靈。
長空蒼茫,煙霞成霜,昔我同袍,遺骨留香。
伏鳳遊凰,天闕他葬,有彼同袍,逝且不忘。
蒼涼的悼詞,從曆劫歸來的少女口中低低吐出,充滿了風雪未歸人的悲愴。
遊蕩在外有家難歸的靈魂,何時才能重返故土家園?
言曠的目光緩緩掠過靈位上的每一個名字,神色沉靜,目光卻哀傷徹骨,還有抹不去的歉疚。
他極長極緩地吐出一口長氣,按下牆上機關。
牆麵軋軋開啟,露出一方神龕,供奉著鳥頭人身的神獸,他眼底露出淡淡的悲涼和懷念,緩緩閉了閉眼睛,仿佛正在全力克製自己紛湧的思緒,向那圖騰磕了三個響頭。
蘭傾旖會意,取香三敬,語聲朗朗清脆清晰流利,沒有絲毫含糊。
“流風殿第二十三代殿主蘭傾旖,現承尊位,永忠流風,永忠本門,順運理物,受天服遠。若有違之,天地不容,身受萬雷之殛,屍骨無存!”
一個響頭磕下,決然無悔。
古老傳承的流風殿,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二十三代新主人。
數百年曆史,在這裏,翻過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