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跑了?”他話說得很平靜,聽的人卻全身一抖心裏冰涼。
常行歌無語以對。
聞人嵐崢慢條斯理地挑了隻果皮新鮮個頭飽滿的柑橘,雪白的手指緩緩剝開橘黃的果皮,撕下縱橫交錯的潔白脈絡,紅唇白齒咬開淡黃的汁液,這一幕是很美的,可惜熱鍋上螞蟻般的常行歌,實在不懂得欣賞。
說出去簡直笑死人,雲光堡大小姐剛剛回家就跑出去追男人,家裏一刻也呆不住。
一縷發絲垂下,遮住聞人嵐崢的半張臉,隻露似笑非笑唇角,和一雙看似也在笑,卻寒光四射的眸子。
常行歌可沒他這個主人姿態閑適,表情輕鬆,他僵硬地坐著,雙腿下意識地並攏,仔細看袍子似乎在微微顫抖。
他不答,聞人嵐崢也不催,毫不辜負他的雅致風華,好像沒看見常行歌的緊張慚愧自責難過,微笑吃完柑橘,微笑在侍女奉上的銅盆裏洗了手,微笑擦幹淨手,微笑翻情報,微笑扔給他看。
常行歌剛剛瞟了個開頭,眼神一直,頭上的冷汗,嘩啦一下就全部浸出來了。
那赫然是不久前剛發生在千裏之外的衛國皇室的宮廷政變,上頭用字簡潔有效地介紹了經過。最前麵的,就是韋淮越的生平介紹。
他看得心都空了。
薄薄的幾張紙,卻仿佛有千鈞之重,壓得他拿都拿不穩,雙手微微發抖。
衛國皇室,韋淮越竟出身衛國皇室!如今韋淮越有從龍之功,在衛國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常佳敏的癡心妄想,注定得落空。
送回她一次已給足麵子,他憑什麼要求更多?
常佳敏去了衛國沐王府,那麼……他眼神黯淡。
“看清楚了?”聞人嵐崢似笑非笑,淡淡道:“上次你來找本王借人,本王是怎麼囑咐你的還記得嗎?雲光堡若是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還憑什麼立足江湖?你以為韋淮越是等閑之輩有那麼好相與的?本王的人不動則已,動了必然是個死!照樣帶不回人來!”他眼神陰冷,唇角一抹森然的笑,“這麼多年,倒是本王低估了他!”
“還請殿下務必幫這個忙,將舍妹帶回來。”常行歌強撐著跪地,深深叩首。
“你求錯人了。”聞人嵐崢漠然置之,“與其求本王出手,你還不如求韋淮越善心大發,派人送她回來。”
“可是……”常行歌欲言又止。
“常佳敏留在他身邊,隻會成為他的羈絆,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怎麼做。最好的安置法子,就是送她回家。你與其在本王這裏浪費時間精力,還不如早些派人去接應。”聞人嵐崢心生厭倦,涼涼道:“你記住,如果還有第三次,本王會直接命人殺了她!別拿本王的話不當回事,本王說到做到!”
常行歌打了個寒噤,隨即再也止不住,低著頭汗如雨下,連聲應是,忙不迭地退下。
“主子,常佳敏就是步廢棋,一無是處也就罷了,即使拿來做人質都沒幾個人把她放在心上,死不死的壓根沒關係,就算當著韋淮越的麵弄回她也無所謂,正好賣常行歌一個人情。常行歌還是很有用的。何必冒著和他翻臉的危險殺常佳敏?”容閎癟著嘴,覺得主子這步棋走得實在蠢。
“常佳敏死不死的確無所謂,可韋淮越迫於人情,可以救之不及,卻不能見死不救。若韋憬赴用常佳敏來製約韋淮越,他說不準還真會就範,那可不行,我不同意。韋淮越必須得離開朝廷。”聞人嵐崢懶洋洋地笑,笑意裏幾分沮喪幾分不滿,忽然悠悠地歎口氣。“沒辦法,靠譜的線索,也就他這條了。”
容閎細細思索道,“韋淮越若是留在朝廷,他日必定會成為衛國的頂梁柱,這對我們不利。”
“他肯定會離開!”聞人嵐崢笑容淡淡,幾分傲氣幾分從容。“他家族為衛國鞠躬盡瘁,卻換來九族盡誅的結局,即使他爹是心甘情願,你當他能甘心?輔佐韋憬赴登基,他已仁至義盡。他心中有怨,韋憬赴開出再誘人的條件也留不住他,白費功夫罷了。你說,他離開朝廷後,會去哪裏?又會去找誰?”
容閎仔細想了想,驚得眼眸都大了一圈。“主子,你是想趁機尋找女主子?”
聞人嵐崢笑而不語。
容閎瞟他一眼,心想這人做事從來懶得要死力求一箭多雕。這一出下來收攏了常行歌,削弱了衛國,警告了韋憬赴,找了女主子……
他家主子少年時狡詐如狐無比難惹,原以為時光淘洗多少會讓他厚道點,想不到歲月流逝反而讓他骨子裏的奸猾修煉的更上一層。
他悠悠地歎氣,覺得主子可能前半生太順利,上蒼看不過眼,所以派來女主子折騰折騰他,這茫茫人海大海撈針的,不容易啊!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