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雅看著他挺秀的背影，唇角緩緩翹起一個苦澀的弧度。
尊嚴華貴的寧王府，最近一直陷在沉凝而肅殺的氣氛裏，府中下人來去匆匆，無人敢於發出任何聲音，更無人敢於打擾房門緊閉的書房，殿下每天下朝後，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兩扇緊閉的黑色大門中毫無聲音，經常讓人覺得裏麵沒有人。
每個人都知道氣氛壓抑，卻不知該如何解決這種壓抑，隻好每日小心度日。
“九哥在嗎？”聞人行雲神色匆匆地闖了進來，劈頭就問萬雅。
萬雅指了指書房。
聞人行雲箭步衝向書房，被撞開的書房門大力敲打著牆壁。聞人行雲麵色凝重，氣都沒喘上一口就開始勸：“九哥，九嫂她——”
聞人嵐崢豎起手掌打斷他的話，“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他的麵容沉在淡白的沉香煙氣裏，看上去平淡而從容，“你不用擔心，我知道分寸。”
聞人行雲鬆了口氣，絲毫不顧及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九哥，你和九嫂到底是怎麼回事？”
聞人嵐崢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怎麼回事？還能怎麼回事？“行雲，我恨我自己，不夠強。”
他眉目半垂，一直很安靜，聞人行雲瞅著他和平日裏也沒什麼異常，正放下一半的心，但他猛地爆出這麼一句，嚇得聞人行雲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聞人行雲張大了嘴愕然瞧著他。
聞人嵐崢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那笑容沉在嫋嫋盤旋的煙氣裏，看起來不像笑，而隻是個扯動嘴角的動作，令人心頭森然。
聞人行雲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殺氣！有殺氣！九哥這次是真的發火了。
“九哥，這件事你也不能全怪九嫂。畢竟你們的身份差距太大。你待她雖好，但她畢竟沒有靠山，出身卑微，即使你留下她，也隻能封為側妃，她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別的不說，單單是淑妃娘娘那邊，她就沒辦法過關。誰家的女兒在家裏不是百般嬌養？怎麼會自己找罪受地受這門子閑氣？你就認了吧！她不會回頭的。我看那個霍芷晴雖然矯揉造作了點，可京中閨秀哪個不是這樣？至少她不矯揉造作得讓人厭惡，反而覺得恰到好處。你們相處起來應該不難……”聞人行雲苦口婆心地勸。
“行雲，你不懂。”聞人嵐崢搖頭，“千萬人中遇見某個人，總會有些機緣，而機緣二字，是無法用家世背景來衡量的，母妃的意思我明白，她的心意我也懂，雖然我不讚同她的做法，可她畢竟是為了我好，而且這事也不算是她一個人的功勞。至於霍芷晴，我會給她尊榮、地位、利益、權勢等所有，卻唯獨，不會有愛，誰都一樣。”
聞人行雲瞪著雙眼看著他，“九哥，你該不會就此放棄吧？”
“當然不會。”聞人嵐崢臉上緩緩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語氣平淡，言辭卻銳利如刀，“如今我受父皇母妃製約，有太多權衡，或許登上那個最高的位置，會隨心所欲些。”
聞人行雲如泄氣皮球般癱軟下來，忍不住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九哥，你真要這麼把霍小姐晾著？我聽說，她三朝回門，你並沒有陪她回相府，霍正乾似乎有些不滿……”他小心翼翼地瞅著他的神態表情，欲言又止。
“霍正乾在乎的是整個霍家，而不是一個霍芷晴。這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隻要我能給霍家足夠的利益，他不會和我翻臉。你以為他真在乎霍芷晴的終身幸福？”聞人嵐崢冷笑如刀，眼神裏透出看穿一切的犀利冷酷。
聞人行雲沉默，覺得心裏有點涼。
“霍芷晴是聰明人，但她身邊那個小丫鬟太蠢，下人有欠管教，我自然把賬算在她這個做主子的頭上，免得霍家以為我寧王府好欺負。”聞人嵐崢唇角勾起的弧度裏透出絲絲冷意，如秋日的夜雨，絲絲縷縷不絕不滅地落滿頭。
聞人行雲垮下臉，忍不住為霍家掬一把同情淚，九哥最近心情正差，竟然還不知死活地撞上來，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嗎？
聞人嵐崢看著他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變化，沒有笑意地笑了起來，目光落在九鼎銅爐上，他眼底閃著奇異的光。
傾旖，等我登上皇位，攻下其他四國，這天下就全是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生，踏在我的國土上，是我的人；你死，化成了骨，燒成了灰，那也是我的骨，我的灰，生或死，你都隻能屬於我一人。
蘭傾旖，你記得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