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玄麵無表情,連半分眼神波動都沒有,緩緩道:“本來就沒什麼,隻不過有的人等急了。”
太子這回真的是……他也是昏了頭,竟然出了這種昏招,還被皇帝抓住了,這讓皇帝怎麼想?
不過當著所有成年皇子的麵杖斃,就表明皇帝意在殺雞嚇猴,不想調查此事,可話說回來,皇帝當真就心裏一點譜都沒有?兒子們的事,他心裏難道都沒個數?
能夠在宮中年複一年的傾軋中活下來的皇子,哪個不是成了精的?宮裏的人一句話都能想出七八種意思,何況是皇子?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接下來的玉京,隻怕有的熱鬧!
“你要寬容一點。”連玨和顏悅色心平氣和地道:“總要允許人犯錯誤。”
“他八歲被封為太子,今年三十二歲,這麼多年,應該等急了吧!”許朝玄微笑,笑意裏透出凜冽寒意,乍一看竟覺得帶了幾分鬼氣,“在一個位置上坐久了的人,都會擔心自己的位置不穩,讓他們去爭吧!爭得越狠對我們越有利。我怕什麼?索性都到了這個地步,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你現在最該小心的人似乎不是太子,太子除了身份最尊,還有什麼?論智謀論手段,他都算不上高明。”連玨語氣輕描淡寫,眼中有淡淡不屑。
“放心吧!八皇子有人對付,即使先天條件受限,解決不了他,暫時拖住他還是夠的。”許朝玄笑意裏透出滿足,墨玉般晶亮的眸子裏烏黑烏黑的,流轉著詭譎的光芒。
“笑得這麼欠扁!誰啊?有這樣的高人,我怎麼不知道?”連玨目露困惑。
許朝玄眼神帶了點不滿,淡淡道:“你幾次三番請喝酒的那位。”
連玨張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攏。“她?怎麼可能?你還真當她是第二個赫連若水啊?”
“她不是赫連若水,但對付八皇子,還是有幾分能耐的。別的不說,能夠劍挑安國第一世家,將傳世數百年的顧家整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就不容小覷。”許朝玄語氣裏有淡淡的欽佩。畢竟不是誰都有這個本事的,顧家數百年底蘊可不是擺設,數千子弟,文鬥武鬥竟都沒一個能贏她,可想而知她有多強悍。
“她……她就是那個……”連玨兩眼發直頭腦發暈,真是看不出來,外表溫柔無害親切和善見誰都笑眯眯的丫頭原來這麼厲害!敢情處處找高手,高手卻一直都在身邊?!那個小丫頭藏得還真夠深的。他神色呆滯,喃喃道:“難怪那丫頭整天戴著麵具,原來還是……”他嘿嘿笑出聲,“顧家也真夠窩囊的,以多欺少都贏不了。”
“她知道的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許朝玄神色裏帶著深思,目光籠在繚繞的茶水熱氣裏看不清,聲音幽幽渺渺,宛若空穀回聲。“外表不顯山露水,實際上心眼鬼深鬼深的,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點連玨表示不能更讚同,雖然打交道的次數不多,大將軍敏銳的目光和洞察力已深深認識到蘭傾旖的不簡單,能夠培養出這等傑出子弟的門派必然也是成了氣候的。
“反正也不著急,一個個慢慢來,誰也跑不了。”許朝玄輕笑,笑得人畜無害,眼神卻斷然狠絕,看得連玨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那六皇子那邊,你打算怎麼和他交代?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人。”連玨忍不住提醒。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說辭。”許朝玄不為所動,眼神淡淡倦意淡淡哀傷,宛若看見了風雨中飄零的落花。
“你何必?”連玨搖了搖頭,神色充滿無奈。
“這是我該得的。”許朝玄語氣輕輕,如蝴蝶悠悠落於花心,不驚嬌嫩花蕊。
連玨歎氣,知道自己勸不了,那麼多年了,三皇子的事,始終是他的一個心結,可有些事,不是他們可以阻止的。他和六皇子,各自以自己的方式贖了這麼多年的罪,也該夠了。這兩人還要自我折磨到什麼時候?他看著都替他們急。
“六皇子那裏,我會自己去和他說。你不用再勸,我心意已決。”許朝玄很快收拾好情緒,仿佛從未有過失態。他笑意微微,沉在淡金陽光裏的姿態,有種令人仰望的高貴與安詳。
連玨翻了翻眼睛,語氣聽起來悶悶的極不耐煩,“許朝玄,你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