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開發帶,站在湖中,一點點梳理已打結的長發。陽光流泉般瀉下來,照上小湖,照上湖中玲瓏窈窕的身影,長腿纖腰身姿纖秀曲線精美,長發如瀑,垂在細致肩頭,垂下美妙亦如流波的輪廓,幾乎長至腳踝,在半空中甩出流麗的弧度,無數清亮的水珠濺開如晶霧。
陽光退避,自覺愧對了她的麗質天成、驚鴻遊龍般的靈秀。
身後水聲嘩啦,宛若一曲歡快小調,聽久了讓人的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許朝玄垂下眼眸,默念清心咒,覺得這是天底下最香豔最旖旎的折磨。他從未想過,隻聽聲音就會讓人這麼浮想聯翩。早知道就遠遠避開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蘭傾旖壓根不曉得他這些彎彎繞繞後悔不迭,正專心梳理自己打結的亂發,她的半張臉落在日光裏,一張膚光如雪、清豔至於絕俗的容顏。
陽光打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顯出一層淡淡的溫柔的弧影,脫下雙層麵具的她,現出晶瑩肌膚、含黛長眉,和朦朧如霧的秋水明眸。
蘭傾旖洗了足足三遍才爬上岸,撈過幹淨衣服穿好,戴上麵具,容光收斂,再度變成了往日不起眼的她。
“洗的時間真久。”許朝玄悠悠道:“有沒有洗掉層皮?”
蘭傾旖裝作沒聽見,鬆鬆挽起長發,招呼道:“走吧!”
他們從花樹間走過,她的手指撫在絲緞般的花瓣上,心裏亂糟糟的。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似乎有他在,她特別容易牽動情緒。她抗拒又無力製止,徘徊在各種微妙心境之間,整個人都像被塞滿了般腦子發脹。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自己看他的目光透露出難得的茫然,有種難得一見的小女孩般的脆弱。
許朝玄察覺了,側頭對她一笑,突然采了朵紫薇花,拉住她的衣袖,作勢要給她插上。
蘭傾旖怔了怔,下意識地想避,卻無處可避。許朝玄微笑悠然,將花輕輕插上她半濕發間。
發色烏亮,花紅如火,襯著少女天生璀璨的明眸,人間麗色,攝魂奪魄。
風聲細細,有幽香散淡飄來,蘭傾旖有點呆地伸手觸了觸發間花朵,覺得自己腦子都在發飄。
“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這才想起來問。
“某人許諾說參加完蒼靈宗的婚宴就回去,結果我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她的人影,沒辦法,隻好自己出來找了。”許朝玄悠悠道,語氣悠閑態度從容,看不出絲毫不滿和責備,隻聲音涼涼。
蘭傾旖縮了縮脖子,自知心虛。她忙著研究藥物,連信都沒傳一個,算是不折不扣的失信了。沒跟她發火是他脾氣好。
沒聽她吭聲,他微微一怔,心想這丫頭還是太講原則了,他還以為她會跳起來和他對著幹死扛到底的!他知道她久久不歸還把自己搞成這幅叫花子造型,是在給他配藥,說到底她做這些還是為了他,她卻一聲都不吭。真不知道該說她嚴於律己還是說她傻。
他忽然覺得煩躁,心中猛的生出一種不想被治好的念頭。因為太清楚,他徹底痊愈之日也就是她離去之時,之後山高水長再難相見。他不想放她離去,完全不想。
“你一直在這裏?”蘭傾旖呆呆地問。
話出口瞬間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這什麼傻問題?!
“二十多天吧!”許朝玄慢吞吞地答,“沒辦法,離你遠了你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跑沒影了,隻好看緊你!”
蘭傾旖無語。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眼看情形不對,她連聲問。
“酒樓!”許朝玄淡淡答,那表情……仿佛她是個白癡。
蘭傾旖鬱卒難當,覺得自己像個傻缺。
兩人慢悠悠走向城中。
大街上人流穿梭如織,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各種古玩、玉器、字畫、食物、雜耍、玩物等等都擺出來賣,入目處都是各具特色的手工藝品,一路行來,街道兩旁熱鬧非凡。
兩人嘴刁的進了城中據說最好的酒樓,要了個雅間。
隴南的氣候比玉京暖和,但凡事都有兩麵,這也就導致了隴南的夏天比玉京熱,五月已有暑意,兩人一路走來,饒是蘭傾旖練的是陰寒真氣,頭上也冒了汗。她從懷裏掏出一方月白軟緞擦汗。這還是當初在昭延寺時拿的許朝玄的,布料真不錯,柔軟吸汗,也容易洗,正好留著做帕子。
許朝玄打開窗,聽著窗外鼎沸人聲,單手支頜,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