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釀酒性溫醇不易醉,適合女子飲用。蘭傾旖不大喜歡這種甜酒,喝了幾杯就不喝了,倒是萬雅很喜歡,接連喝了不少。
蘭傾旖眼尾都不掃那缽雪蓮人參湯,這是給病人的,她不能動。桌上的三鮮湯是她和萬雅的,她也不客氣,舀了一碗慢慢喝。
冬夜寒冷無比,冷風四起,冷得讓人禁不住直打顫。壁爐裏的柴火正燃燒得旺盛,火紅的火苗不停地搖曳著,將整個偏廳烘得暖暖的。前院的燈火通明,熱鬧喧囂傳到這裏來,隻剩下隱約的聲響。後院偏廳裏,三人圍在一張飯桌前吃飯的場景竟充滿了濃濃的年節氣氛。蘭傾旖伸手給許朝玄倒上了酒,清淡的聲音裏夾著隱忍的難以察覺的感激,“難得最近熱鬧,怎麼也不出去走走?”
許朝玄笑了笑,心知肚明她是想家了。“怎麼?想看熱鬧?”
“我第一次來玉京,自然是想看看玉京的年節風光究竟是怎樣一種熱鬧的。”蘭傾旖坦言相告。
“等元宵節的時候帶你一起去看看吧。”許朝玄淡淡道。
蘭傾旖眼睛一亮,“真的?就這麼說定了?”
許朝玄點頭。
酒足飯飽後,蘭傾旖掏出一條月白色絲巾擦嘴。萬雅眼尖地認出這正是自家主子的東西,那種月白軟緞不是凡品,最起碼這玉京沒幾個人有。而且布料上什麼都不繡的,也隻有主子一人,反而好認。
蘭傾旖胡亂擦了擦,將絲巾塞回袖子,直接無視萬雅的目光。她那是什麼眼神?活像被她強了似的,她大小姐哪裏招惹到她了?
許朝玄放下筷子,自有侍女上來收拾桌子。三人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閑聊,大多數時候是蘭傾旖在和許朝玄說話。萬雅則是許朝玄問一句她答一句,其他時候沉默不語。
溫暖如春的偏廳裏,氣氛難得的輕鬆歡快。最後蘭傾旖興致勃勃地和許朝玄約定了元宵出門才回去了。
“主子。”確定蘭傾旖聽不見了,萬雅才輕聲開口,“元宵夜您實在不適合出門,萬一遇到了皇……”
許朝玄抬手打斷她的話,淡淡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總是悶在府裏也不是辦法,總要出去看看的。”
萬雅暗暗歎氣,咽下了勸言。
“去吧,好生準備著,這幾日忙得很,別鬧出亂子。”許朝玄擺手,淡淡吩咐。
這夜蘭傾旖很罕見地失眠了,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幹脆坐起身,裹著被子聽雨聲,借助自然之聲平定心緒,讓自己保持冷靜的頭腦,回想著自己忽略的細節。
雨打花葉,各種聲音都有細微的不同,真要認真去聽,其實是很豐富的一曲小調。
她卻聽得心裏發涼。
她相信巧合,但她也相信過多的巧合組合到一起,就不是巧合。
許朝玄和太子、霍芷晴之間的詭異關係,初一想似乎沒什麼,可越想越覺得坐立不安。
青梅竹馬是從何處開始的淵源?商戶公子從何而來的這種底蘊?還有太子,究竟和他有什麼怨恨,讓他這麼避諱?太子又為何對他這麼忌憚?
通常這種身份不對等的仇恨,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人偽裝了身份,另一種是居於弱勢的那個手中握有把柄或者強大的勢力。
許朝玄,屬於哪種?
她越想越覺得心裏寒涼,知道自己現在是無意中踏進了某個不該進的圈子,元銘久那小子,隻怕是惹了大麻煩還不自知。
萬雅不願意讓許朝玄帶她上街過元宵節,明顯是在躲藏,他們在藏什麼?如果是躲避太子,那麼他們的下一步計劃會是……她覺得有點冷,掖緊了頸邊的被子,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知道,按照計劃拉著許朝玄出去。
裝傻比裝聰明要簡單的多,她在許家,當個傻子就好,用不著當聰明人。
在聰明人麵前賣弄聰明,通常隻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不能通知元銘久,那小子雖算不上笨,但也絕對不聰明,麵對許朝玄和萬雅,隻有被人把秘密挖的幹幹淨淨的命。
一動不如一靜,與其費盡心思為自己謀後路改變局勢,還不如靜觀其變,反正現在還沒到危險時刻,事情還在醞釀階段,有什麼血火交鋒也是在暗中進行,沒拿到明麵上來辦的事,自己何必捅破窗紙惹來一身不是?
她回想著自己知道的那段秘辛,心頭歎息:看來還得找機會尋幾個對這件事有深入了解的人問問。
窗外,冷雨瀟瀟,夜,越發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