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玄一覺睡醒,覺得身上暖融融的甚是舒服,這讓他有些詫異。
他知道自己寒毒發作了,每次自己寒毒發作醒來後都全身冰冷手腳僵木,連被子都捂不熱,這次怎麼不同?他坐起身,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床頭的衣服,結果卻觸上了……手下質感有異,像一個人的肌膚,但又有些不同,他下意識地仔細摸了摸,耳邊便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你在亂摸什麼?”完全不算耳熟卻印象深刻的聲音,許朝玄皺起眉,手刷一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猛地縮回來。
“你戴了麵具?”他腦中靈光一閃。
蘭傾旖點頭:“本人貌醜如鬼形如夜叉再世,不敢有礙他人眼光,是以戴了麵具。”
她踏入江湖後這麵具就一直戴,元銘久也好,這許家上下也罷,都不會見到她的真容。
鬼話。
許朝玄才不信。剛剛摸到的觸感告訴他,這是最僵木最劣質的麵具,一個人若是戴這種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麵具,目標就絕不是掩蓋容貌,而是告訴所有人我不想給你看見臉。
“你一直守在這裏?”
蘭傾旖打了個嗬欠,“感覺怎樣?還冷不?”
給這家夥針灸還真不是人幹的事,她累得兩眼冒金星。
許朝玄微微一笑,“好多了。”
蘭傾旖沉默了一瞬,“你很敏銳。”
她知道自己的把戲沒能瞞過他,不然這人不會指名道姓非要她來。
他笑了笑,“你也很聰明。”
倉促之間能成這麼嚴密的計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點頭,“謝謝誇獎。”
說話間,她開始仔細打量他。
一頭鴉青的長發披在肩上,遠望如錦,烏黑幽亮光可鑒人,精致如剔羽的長眉浸了水汽,更顯黛青如遠山烏沉若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深邃無垠如墨玉般的黑,目光微微渙散,似濃黑的夜幕上點綴了無數星子。他微微仰起臉,下頜劃出精致的弧度,窗外天光都黯淡了幾分。
是副好皮相,可她看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是哪裏被她忽略了呢?
她又對上了那雙極漂亮的眸子。
那雙眸子“看”過來時,她感到一種沉淵般凝肅的利,似一匹富麗的錦緞層層卷近,華麗尊貴而又厚重冰涼地將人淹沒。
蘭傾旖頓時明白了是哪裏不對勁。
“你的眼睛?”
他的目光渙散,先前醒來時摸索的動作也不像個正常人的舉措。此時天色大亮,哪裏用得著摸索?
“瞎了。”他答的平淡,像在說“我吃飯了。”
她默了默,不語。
許朝玄眉頭一挑:“我記得,將為我醫治的人是蒼靈宗的太元長老。”
“太元長老在蒼靈宗專司醫藥,事忙,所以我來了。”
“你也是蒼靈宗的?”
“不,我隻是和元銘久有那麼一點點交情。”
許朝玄淡淡道:“不是已經說好了請太元長老來嗎?”
“這些我不知道,我隻是答應了元銘久來走一趟,其他的我不管,若有不滿,煩請自己去找蒼靈宗。”
許朝玄頓了頓,一刹神色微有倦意,“我知道了。”
他極其含糊的一句帶過了話題,淡淡道:“沒什麼事請回吧!我累了。”
“那我回去睡覺了。”她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幹脆地走人。
“容閎。”許朝玄閉上眼,輕輕喚。
“主子。”房梁上躍下一道人影。
“查清楚,她的來曆。”
她的診斷他在半迷糊半清醒中是聽見了的,但他不知道她是否可信。畢竟這種事不是鬧著玩的。再說自己一開始就給了她個下馬威,她雖然奉還回來,可這開頭絕對算不上美好。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幺蛾子?
蘭傾旖踩著未化的殘雪向自己暫居的屋子走去,腦子裏不斷回放過當時把到的許朝玄的脈象,悠悠地歎了口氣。婆羅香,火蟾蜍,這麼珍貴的藥材,也不知道哪裏有。
不過話說回來,能不能找到關自己什麼事?這不是該許家自己操心嗎?
她抬頭看了眼天空,明明是清晨的天空,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感,陣陣寒風不斷,看樣子最近幾天又會下雪。冰冷的寒風不斷從她臉上飛掠而過,刮得她的臉有些生疼,她站在雪地裏遲遲沒有動,好一會兒過去,她才緩緩地定下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