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霞被她爸的司機李得貴接回了縣城。
林子送走周春霞後就躺到床上，胡思亂想起來：這輩子下來，我會是個什麼人，是好人嗎？像周文雄一樣無私樂助；是壞人嗎？像梁英發一樣貪得無厭；是高官嗎？像孫明笙一樣權傾一方；是富商嗎？像鍾離民一樣虛與委蛇；是地痞嗎？像鄧二狗一樣見錢眼開；是農民嗎？像李英叔一樣種田持家；是官匪嗎？像趙寶成一樣偷睡人婦……
想著想著，他睡著了，好久沒做夢了，今天可能想得太多太複雜，就奇跡般地做起夢來。
夢中，他拉著周春霞的手，盡情地在一處叫不上名字的景區裏遊玩，不巧碰上了滿身是血的孫曉雨，正追著喊讓他放開拉周春霞的手。接著李玉芳從後麵跟了過來，伸手把他們原本拉著的兩雙手給掰開了，她自己又緊緊攥住了他的手。周春霞看孫曉雨走過來，就跑過去打了她一巴掌，孫曉雨又反手給了周春霞一巴掌。而李翠蓮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拉住李玉芳的手，使勁一拽，兩人同時倒地，胳膊和腿上全是傷口，鮮血染紅了衣褲。周春霞和孫曉雨見林子隻剩下一個人，又同時撲打著跑過來。地上廝打在一塊的李翠蓮和李玉芳又同時站起來，好像結成了暫時的盟友一樣，齊力對付同時拉扯著林子的周春霞和孫曉雨。但周春霞和孫曉雨她們兩個人反而沒結成同盟一樣，各自單獨對付著撲上來的李翠蓮和李玉芳兩個人。三隊人馬互相廝殺，個個身上布滿傷痕和鮮血，但看她們一點也不疼的樣子，隻顧著相互毆打，衣服也扯得粉碎，一個個袒胸露背，場麵很慘烈，喊殺聲此起彼伏。但林子自始至終像木偶一樣，動彈不得，也喊不出聲音。四個女孩像餓虎一樣爭搶著自己，就是誰也不肯讓著誰，這個剛抓到，又被那個搶了去，反複角逐，反複抓搶。而林子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不能相勸、不能阻止、不能逃跑，任由她們廝打、爭搶。夢到最後，好像四個人同時醒悟了一般，一起站起來，展開雙臂，露著身體，鮮血滿身，齊刷刷朝他走過來，口裏喊著他的名字，還要他挖心給她們看是不是黑的。就在四雙手快要接觸到自己皮膚時，他猛然驚醒，頭上、身上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淌著汗水，濕濕的，黏黏的，床單也都濕透了。原來是場噩夢。
林子被這場噩夢嚇醒後，再也沒有睡意，反複回憶著夢裏的點點滴滴，生怕漏掉一絲細節。
他很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夢，夢境非常真實可怕，四個女孩的麵容清晰可見，連細微的頭發擺動也能看得清楚。這一切代表什麼？為什麼她們那樣做？為什麼會這麼恨自己？為什麼我會動彈不得？為什麼我勸說和阻止不了她們？為什麼見她們袒露身體而感異樣興奮？為什麼兩對人能結成同盟，而另外兩個人像仇人一樣？為什麼四個人分成了三隊？為什麼她們最後和解了？為什麼她們要掏他的心看？為什麼要賭他的心是黑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他奔潰了，大聲喊著自己心中的所有疑問。
當時，時間是在淩晨兩點，父母都睡得很香很沉，但因為林子一陣又一陣歇斯底裏的呐喊聲，父母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齊整，就頂著嗖嗖寒風撞開了原本被林子反鎖著的房門。
林子父母進去之後，傻眼了。透過月光，看見林子站在炕中間，被褥、床單、枕頭、衣服全被扔在地上，自己僅穿著內褲，一會抓著頭發，一會撕著身體，像瘋了一樣，也像被鬼魅附體了一般，很可怕，很恐怖。
父母擔心林子會跌落下床，就打開燈，詳細觀察著林子的異狀。當林子媽看見他身上深一道、淺一道的抓痕和不斷向外滲出的鮮血時，心疼地跳上炕，抱住了不斷顫抖和亂動的林子。林子爹則是趕緊跑去叫來了村裏有名的神婆。在神婆的一陣咒語和大聲責罵下，林子有所收斂，最後因為體力嚴重透支，直挺挺倒在了林子媽壞裏，像沉睡的大孩子一樣，沉沉地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