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夜,月光皎潔異常,透漏的光芒如縷縷銀線牽動著望庭山下的數萬亡魂,冰冷刺骨的空氣中不時地泛起熱血的腥味,興許是血液的滋養,天邊那片雪梅正積蓄著入冬以來最磅礴的力量,準備綻放她一身驕傲的冰肌雪骨,那隱約的寒香隨著烈風飄蕩呼嘯,像是在唱悼念故裏卻又不甘淪陷的戰歌。
山腳下的一方,百萬軍隊駐紮於此,他們養精蓄銳準備著破曉後的背水一戰,亂世之中,權利之下,戰爭哪裏還有對與錯,將士們的信念便是用胯下的鐵騎為自己崇敬的君主踏出一片萬裏江山。
不遠處的營帳外,一個滿目星光的女子披著紅色鬥篷眺望著遠方,雖有萬般的憂傷,但她的眸子裏仍透著堅毅與力量,回神間,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逼近,便淡淡地說道:“這錦繡河山明日就要被你這背信棄義之人收了去,此刻來理我這閑人做什麼,莫不成怕我壞你好事。”說罷那女子緩緩轉過身去。
月光下一個眉宇間顯著英氣,身披戰袍的男子皺起了眉頭,他上前扼住她的手腕,強硬地說道:“我百裏默從來不是背信棄義之人,至少對你,我從未放棄,不管等多久,我都會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女子生生地將手腕掙脫出來冷笑一聲道:“是啊,當初你當我是你報仇的棋子任你擺布,為了得到血石害死桑爵,你把你的恨牽扯到那些無辜的人身上,如今,你怕公上羽同你爭天下,便不惜百萬將士的性命,也要同他一較高下,這就是你說的信義嗎?”說此,那女子情緒愈發激動,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
男子的眼神中透著失落,片刻後他不再想求得她的諒解,壓抑著心中的萬般滋味說道:“我不在乎這個天下是誰做主,更不在乎我同公上羽誰輸誰贏,我做的一切隻是因為你,我不討伐天下人,天下人便要討伐你!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讓你失望,信與不信,我都要去做。”話音剛落他便決絕地離開。
她無力再勸服他什麼,隻得高聲提醒著他道:“明日之戰,別忘了你的承諾!”
女子站在原地沉默了,滾燙的淚珠從她那白皙的臉蛋上滑落。她就這麼站著,沒有想她從前為何會為了他付出真心,也沒想她此刻心念著誰,畢竟這一切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該如何去想。她隻想等待著太陽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到望庭山上,等待著一片喊殺聲打破這萬籟俱寂。
這一刻,最終還是到來了,天邊方才變亮,百裏默領著百萬將士兵臨城下,他高聲喊道:“這是你我較量的最後一役,你那些衷心護國的將士大多已死在望庭山腳下,負隅頑抗,隻有一死!”
城樓上那個重傷累累的君王雖已疲憊不堪,但他知道作為君王,要保護這城中的百姓,作為將領他要同那些戰士一起守護軍旗,捍衛家國。他一聲令下,這場慘烈的戰爭就此開始。
炮火的轟鳴聲響徹雲霄,戰馬的嘶鳴,將士的喊殺聲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原本澄澈的清晨霎時間變得硝煙彌漫。城上的人拚死抵抗,城下的人不顧一切地攻陷,鮮活的生命就這樣一個個死去。
直到城門被攻破的那一刻,城上的將士拚死把君主帶到城下,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道:“羽皇!從密道離開吧,末將求你了!”
那君主捂著肩膀處流著血的傷口說道:“此刻沒有君臣,隻有兄弟,大家同生共死,何來獨活一說,此事絕不可再提,你去城內看看還有多少百姓,畢竟保護他們,是軍人最大的責任。”
那人聽此欲言又止,隻得含淚聽命前往城中查探情況,羽皇依靠著牆壁,即便就要命歸黃泉,他麵容也沒有絲毫慌張,反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背叛對她的承諾。
百裏默見大局已定,不想多造殺戮便高聲呼喊道:“公上羽,隻要你出來受死,我便放過城中的百姓,你若選擇苟活,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圍在羽皇身邊的將領寧死不肯讓自己的君主前去送死,公上羽生生推開所有擁護他的將士,振臂高呼:“聽著!好好守護百姓,守護家園,不許抗命!”說罷他手持血淋淋的長劍向城外走去,將士們看著這孤獨的背影隻能跪地送行,不乏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此刻天空飄起潔白的雪花,落在地上被鮮血染紅,天邊的雪梅醞釀了一晚的力量就要釋放,朵朵梅花紛紛怒放,望庭山上紅了一片又一片,分不清是血色還是花色,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壯美。
片刻,高大的城門下出現一個黑色的影子緩緩地朝外走去,外頭數千衛兵麵露狠色將長矛對準他,當他走到城外,日光照射下來時,那身上的鮮血更加鮮豔了。
他嘴角上揚,露出輕蔑地笑容朝百裏默看去:“我沒有輸,我對的起子民,對得起她,而你如此自私地說要保護她那個人,卻實實在在傷透了她那顆心。想取我命嘛,早些說明了多好,何必造如此多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