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含元殿,寧貴妃便搖曳生姿的上了轎輦,帶著怨毒嫉恨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李玖玖,揚長而去。
李玖玖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隻是一直低著頭,在心裏苦笑,寧貴妃已經記恨上她奪了恩寵。且還不會隻有寧貴妃,那些個還未謀麵的美人夫人,一定都在心裏腹誹著她。怕是隻待一見麵,便是一番冷言冷語。
“何必為此煩憂呢。既然爭得了恩寵,就得受著這些女人的嫉妒。人總是要有舍有得的。”
旁側從頭至尾一直未開口說話的秦昭儀從李玖玖身側走過,淡淡說道。她不光神態十分淡漠,就連聲音也是清冷的,不柔不媚,卻有一股蛾眉猶帶九秋霜的寒氣,一雙眼眸如這三月初春的湖水一般,外表寧靜內裏卻是黑深深一片看不到盡頭。李玖玖楞了一楞,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境遇能夠讓一個女人這樣的淡漠一切,也想不出到底什麼樣的人事物才能夠惹起她喜悅或者嗔怒。
隨著墨蘭的一聲輕喚“娘娘”,李玖玖才回過神來。看著寧貴妃和秦昭儀先後乘了轎輦離去,她也忙乘上步攆,向太後的慈寧宮方向行去。
她仔細想了想方才秦昭儀的話,說的很通透,好像倒顯得她看不開了。但李玖玖心裏總還是有些憋屈的,因她並無蓄意爭寵的意思,更加不敢一個人霸占著皇上。她隻是希望皇上能對她多存些愛憐,好讓她能夠洗刷父母的冤屈。而雖然兩人相識才不過短短幾天,但她相信皇上心裏是有她的,她也亦不會辜負。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也並不在乎那些位分的高低,皇後又如何?執掌六宮,母儀天下。可她方才在含元殿看到的晁
皇後卻是那麼的寂寥。好像是女人一生中最燦爛的花期便在那金碧輝煌的含元殿中寂寞無主獨自開。她的心願極卑微,隻希望在這宮中有個偏安一隅的地方,可以衣食無憂,不必整日顛簸流離。
含元殿與慈寧宮相距並不遠,步攆一會兒的顛簸便到宮門口了。
李玖玖剛踏進慈寧宮,撲麵而來的便是一股極濃鬱的檀香味兒,深沉、悠長,讓人不自覺連心靈都慢慢安靜下來。許是看出了李玖玖臉上的困惑,墨蘭低聲解釋道:“鄭太後眼睛不便,常年禮佛,所以殿中才會有這麼重的檀香味兒。”
“眼睛不便?”李玖玖更疑惑了。
“對啊,聽別人說是因為早些年太後的另一個兒子祿王爺在藩地裏歿了,死前都沒能來得及見上一麵,太後傷心過度哭壞了眼睛,現在已經看不見什麼東西了…”
聽到這話李玖玖隻覺得一陣酸楚漫上肺腑,原來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傷心人。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三件事:幼年喪母,中年喪偶,老年喪子,鄭太後卻是一下子占了兩個去。
知道禮佛之人喜安靜,李玖玖便格外放輕腳步進了偏殿。寧貴妃和秦昭儀不在殿中,估摸是已經先行離開了。一尊金光閃閃的佛像安放在佛龕之上,香爐裏還有剛插進去未燃盡的三炷香,薄煙嫋嫋。下麵的蒲團上跪著一位穿著樸素的老婦人,麵容極平靜安詳,如若不是手裏還在不斷把弄著一串沉香佛珠手鏈旁人還當真會以為這位老太後已經坐化西去了。
“嬪妾給太後娘娘請安。”
李玖玖恭恭敬敬行了大禮,道。
“起來吧。”她看到鄭太後安詳的麵容上浮起一層慈祥的笑,隻是那一雙迷茫無神結了翳的眼睛的仍定定朝著佛像的方向望,她抬起一隻手朝李玖玖招了招,“乖孩子,跪到哀家旁邊來說話。你是才進宮的罷?聽聲音耳生的很,莫不是她們這幾日說的佟婕妤?”
李玖玖心下暗暗吃驚,原來這鄭太後雖然常年吃齋念佛卻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她跪在太後旁邊的蒲團上,下意識的抽出一支香燃上插到香爐裏,雙手合十虔誠的拜了拜。許是這慈寧宮內禪意太濃,李玖玖完全沒有了剛來時的不安,她偏過頭去望鄭太後的側臉,無喜無悲。是一個人看破紅塵後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般的淡然。李玖玖在心裏歎道:唉!也隻是一個痛失愛子後終身侍奉佛祖情願贖罪的可憐老人啊。
“回太後,嬪妾是姓佟…。昨兒才進的宮。”
李玖玖細聲說道。
“哀家雖眼不能視物了,但看人估摸是不會錯。你是個乖順姑娘,最近又未選秀,你怎的就被皇上迎進了宮呢?”鄭太後眉心微微蹙起。
李玖玖不明白太後問此話是何意,實情是萬萬不能說的,但她也總不好直接說自己與皇上兩情相悅終成一對。眉頭便也愈發緊縮起來。
鄭太後許是聽出了李玖玖的遲疑,眉目重又回到了剛剛的平靜無波,微微一笑道:“不回答也無妨,哀家隻是隨便問問,皇上迎你進宮自然是喜歡你的,你也莫辜負了他的一片心,要為他分憂才是。好了,你且回宮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
李玖玖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剛剛她分明在太後的表情裏看出了幾不可察的一絲…。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