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三月長安,城東灞河漾著漣漪,橋邊垂柳已抽芽,年年傷別,灞橋風雪,依然在上演著,而城西灃水東注渭河,灃河東西兩岸草長鶯飛,依稀可以感受到周秦漢宮的古韻。城南子午穀道,占據險要,城北龍首山突兀而起,勢如龍首,而城中朱雀門街,東西寬百步,隨著承天門的鼓聲響起和各街鼓響畢,明德門徐徐開啟,此時來往趕路辦事的行人已是絡繹不絕了。
他走在朱雀門街上,疲憊不堪的他還在不時地思索著上麵的問題。正在他往北邊走邊思索時,忽然聽到眼前不遠處,一個長官帶著幾個執戟的巡邏兵衝他大喊站住,他不假思索地轉頭便跑。
這隊巡邏兵正是左候衛隊,專門糾察夜禁時犯夜之人,前邊的長官叫崔立,為左候衛長史。
夜禁時,他徘徊在朱雀門街東的崇義與開化坊之間,遇見的正是這群人,那時正值夜間,夜黑風高,看見他們拿著兵器追他,哪還有什麼心思想著自己怎麼來到這裏的,隻有借著微弱清冷的月光逃命要緊。
左候衛隊清楚地知道各坊間情況,雖然他專往隱蔽黑暗的角落裏躲逃,可還是逃不過左候衛隊的圍堵,他似乎也沒力氣再跑了。
他躲在一隱蔽的角落裏,緊閉雙眼,全身顫抖著,隨著左候衛隊一步步靠近,他的心跳更加急促,似乎在寂靜緊張的周圍,相互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左候衛隊一步步緊逼,他的心似乎馬上要跳到喉間了,這時崔立突然指示衛兵並下令:“快,往那邊搜,那裏有聲音。”
千鈞一發之際,他躲過了左候衛隊的搜捕,他的心也像一塊重重的石頭緩緩地落下,他鬆了一口氣後便癱軟了下去,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可能因為太累了的緣故,他的眼皮已經不聽使喚了,很快便睡著了。
他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夜禁也已解除,心想不再會有巡邏兵追捕他了,他便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寬廣的朱雀門街上,誰知左候衛隊窮追不舍,顯然之前的搜捕一無所獲。
他顧不得街上來往的人群,轉頭向南狂奔,和他一起狂奔的還有一人,此人是在街上私販書畫的書生。
唐朝實行嚴格的坊市分離製度,商品貿易一律在長安的東西市,嚴禁在大街上買賣。朱雀門街上來往的行人中多有文人與商賈,最好翰墨丹青,以流動隱蔽的方式交易,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被發現的,而一旦發現被逮到,按唐律將會受到嚴懲。
私販書畫的書生,看見有官兵追過來,也不分追的是誰,雙手抱著書畫也跟著往南跑了起來。
他和私販書畫的書生一起往南奔跑,左候衛兵在後麵窮追不舍,一個不小心,私販書畫的書生被迎麵而來的一長髯大漢撞倒,他也被書生絆倒了。
他看著那位私販書畫的書生,身穿淺色樸素的窄袖圓領袍,腰間係帶,頭戴黑色襆頭,容顏俊秀,唇紅齒白,氣質清雅,他不由多看了一眼,而那位書生的睫毛微微一顫,隻看了他一眼就撿起書畫起身往南跑了。
私販書畫的書生起身剛跑了兩步,好像想起來落下了什麼,慌忙地回到剛才倒下的地方,撿起落下的玉佩後拔腿就跑了,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
這時他才回過神來,向後張望了一下,發現追兵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便隨手拾起他落下的玉佩,起身繼續向南跑去。
他跑了不過百十步,迎麵而來的車隊擋住了他的逃跑路線,正當他準備繞過去的時候,加之追捕他的左候衛兵的喊叫,車隊前領隊的一棕色駿馬受了驚嚇,前兩腿一躍而起並長嘯一聲,騎馬之人迅速勒緊韁繩,可還是將眼前之人踢倒在地,一時昏厥了過去。
這時,崔立帶著左候衛兵也追了過來,當崔立看見騎馬之人已經下馬,正蹲下用手拖著他的頭,呼喚道:“小兄弟,你醒醒,快醒醒……”
崔立看見騎馬之人,向前行了個禮且恭敬道:“崔立見過封公子。”
這位身穿華麗錦服的就是已故密國公、尚書右仆射封德懿之子———封言道,年僅十歲的他便承襲父爵密國公。崔立以前為封德懿的門生,於他手下辦事多年,也算封言道的長輩,而崔立之所以能升為左候衛長史,主要是因為他在玄武門之變時為平叛負隅頑抗的建成黨羽立了功。
封言道見崔立上前行禮,便回他:“崔長史不必客氣,請問這位少年犯了什麼罪,勞煩崔長史親自抓捕他。”
崔立恭敬地答道:“封公子,您有所不知,最近京城官宦之家盜案頻發,長史擔責,夜禁巡邏力度加強,而此人正是犯夜之人,嫌疑最大,定是要逮到嚴加審查的。”
“這位少年的身體虛弱如此,又怎會是盜賊呢?此時夜禁早已解除,何況他被我的馬踢傷,我豈能不管不顧,還望崔長史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