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璉啊了一聲,湊近前去細看妻子的脖子,伸手用力磨蹭,磨了一會竟有一些粉狀事物脫落,東門慶拈起一點粉末一瞧,道:“事情果然有蹊蹺!嫂子的屍身被人做過手腳。張兄弟,這件事我看你得好好查查了。”
張璉怪叫一聲就衝了出去,這會卻是被他弟弟張珀拖了回來,張厚明張琅等聽見響動也走了進來,打聽出了什麼事情,張璉指著亡妻的屍體道:“阿蓮是被人害死的!阿蓮是被人害死的!那天殺的仵作!竟然還在她身上動手腳,騙我說阿蓮是溺水而死!他到底在瞞著什麼!他到底在瞞著什麼!”
張厚明叔侄聽得麵麵相覷,不明所以,張珀便將東門慶方才說的話大體重複了一遍,又領著他們來看屍身脖子上的烏青,張厚明張琅見了也都駭然,道:“事情果然有蹊蹺!”
張厚明道:“這個仵作要不是收受了好處,就是和凶手有什麼關聯!也許他本人就是凶手!”
這時左鄰右裏也有聽見聲響來問訊的,聽說璉嫂子是被人殺害登時炸開了鍋,年輕氣盛的就都喊著要去找那仵作,揪出凶手報仇,年長的說要謹慎從事,又有族長張厚德站了出來,質疑這個說法,道:“說璉嫂子是被人害的,還不都是那外鄉人一張嘴說的,大家可別被他騙了。”
張珀一怒,扯了他上前,指著屍身脖子上的烏青道:“別的什麼腹脹的,我不懂,可你看看這個是什麼!你是不是和凶手有勾結,所以幫忙開脫?”
嚇得張厚德趕緊閉嘴,但還是有老成持重的說不能唐突,有一個道:“我知道鄰村有一個告老的仵作,不如我們就去請他來看看。”幾個老者一聽都說好,又有人說要去把當日橋頭墟打撈屍身時的目擊者都找來,細細盤問當日的情形,看看是否作了手腳。又有人建議沿著河溯流而上,看看當日有沒有人見到可疑的人和事。這件事本是東門慶引起的,不過本族人七嘴八舌起來,他們這幾個外人便全成了旁觀者。
天亮之後,烏石圍的人分頭辦事,先是橋頭墟附近那天見過屍身的張婆和舟公等都被找了來和東門慶對質,在東門慶的細細引導下各自記起一些屍體的顯著特征,尤其沒有明顯肚脹和脖子上有烏青這兩點是大家都記得的。不久鄰村的退休仵作來到,隻看了兩眼便道:“唉,張攢典,嫂夫人真是被人害死的!”將理由說將出來,果與東門慶所言一般無二!這下全族更無懷疑,便都慫恿著要去告那仵作造假藏凶,又要請知縣老爺搜捕真凶,還烏石圍一個公道。
外頭正混亂時,陳百夫道:“不如我們這便通知林寨主,趁他們去告狀時,就把這石下倉給劫了!”
吳平聞言皺眉,東門慶道:“且不急,等他們打輸了官司再說。”
陳百夫奇道:“打輸官司?都還沒打,公子怎麼知道就一定會輸?”
東門慶道:“張璉這次是恨昏了腦袋!張珀又不經事,張琅又是個渾人!他們也不想想,凶手竟能在事後買通縣裏的仵作,那能是沒勢力的人麼?這件事情要是保密,慢慢查訪,等有了真憑實據以後再驟然出擊,也許還有幾分勝算。如今既已走漏了消息,鬧得十鄉八裏都知道了,那凶手自然也不會不知!對方一有防範,這官司他還想贏?”
再過一日,張璉嶽家的人也聽到消息來了,這一來喊冤喊苦的人便更多了,當日請鄰村一個落第童生寫了狀紙,打聽得這一日“放告牌”出來,便將屍體抬了,徑往縣衙去哭訴。林鳳要去看熱鬧,東門慶道:“沒什麼好看的,這番去了還得回來。”林鳳問為什麼,東門慶笑道:“你這麼問,是不知道衙門辦案的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