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過路客(1 / 3)

拱衛石下倉的倉前村和倉後村,倉後村為客係,倉前村為潮係。倉前村以烏石圍為主體,烏石圍是一個土樓,外周長八十餘丈,內周長三十餘丈,共有三十六套三進堂屋,堂屋的後牆連在一起便是土樓的外牆,厚逾三尺,足令山賊海盜望而生畏。

烏石圍東南又有一道溪流,這道溪流平時可供運輸,戰時又可成為圍屋之外的第二道防線。跨過這道溪流的木板橋往饒平縣城的方向走,不多遠便能望見另外一條河流,河上有橋,橋的兩邊有攤位,這便是附近二十八村逢初一十五、年節正日必來趕的橋頭墟了。

橋頭墟的邊緣有若幹房屋,在通往烏石圍的路邊,有幾間的粗陋土屋,土屋的屋角插著一張店旗,寫著杏花裏三字。這杏花裏的主人是一個老破鞋,人叫張婆,二十幾年前被倉前村的婆家趕了出來後竟在這裏落了腳,開了這家店,後頭的兩間空房整出來招待過往客商,前麵鋪麵也賣些酒食,但最吸引人也最遭正經人家唾棄的則是張婆養著三個女兒,專門用來招待客人。所以倉前村倉後村若有後生要往橋頭墟來,囉嗦的長輩總要多叮囑兩句,讓他們對這個既是客棧又是酒肆又是妓院的肮髒地方連看也不能看,又用上許多“沾上一腳晦氣三年”之類的話來嚇人,但偏偏就有一些不成材的後生有了幾個閑錢就忍不住誘惑偷偷地往這裏跑。

這天不是墟市正日,張婆因店裏缺東西,老早帶著大女兒張大丫到橋那邊的農家去進貨,到了下午,年過三十的張大丫提著兩隻鴨跑回來,還沒進門就大叫:“狗二,快拿仙草水給我除除晦氣!”

便有一個四十來歲、長得歪瓜裂棗的男人跑出來問:“怎麼了?”這個叫狗二的男人,在杏花裏既是廚子又是龜公,忙的時候還兼客棧的小二,幹的活不少,幾個女人卻都看不起他。

“晦氣啊!”張大丫叫道:“遇到死屍了!”

“死屍?”屋裏又探出兩個女人的腦袋來,一個將近三十,另外一個二十出頭,卻是張婆的另外兩個女兒二丫和三丫,她們一起叫道:“那你可要洗過仙草水了才能進來,別把晦氣帶進來!”

狗二一邊給張大丫摘仙草端水,一邊就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張大丫道:“別提了,真背!也怪媽媽貪心,我們在橋頭遇到一夥人問路,我就想不理他們,或者隨便嘟噥兩句打發就算了,但媽媽卻陪著笑過去跟他們說了起來,看那樣子又是想兜生意。”

“兜生意也沒什麼不好啊。”狗二道:“最近官府禁得嚴,海裏的海賊山裏的白哨鬧得又凶,地裏收成又差,有些地方聽說都快餓死人了,我們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哼,這兩年要不是老板娘會兜生意,要不是我跑腿跑得勤,這家店早垮了!”

“我也沒說兜生意不好!”張大丫說:“不過我看那群人不怎麼順眼,這不,才沒說幾句話,他們那夥人忽然指著水裏說好像有人溺了!為頭那個姓王的公子——嗯,他長得可真好——唉,說這些幹什麼!那個姓王的公子就讓人跳下去把人撈起來,一看,是個女的,臉泡在水裏久了,被胭脂泥土汙得麵目都看不明白,人卻早死得透了!晦氣!晦氣!”

說到這裏張大丫已洗過了仙草水,進了屋,張二丫便問:“那媽媽呢?”

“她啊,她比我更背。那王公子見人沒救了,便讓手下把屍體抬了去找地保,又拉上她還有剛好經過橋頭的王舟公、豆腐婆去作證了。”

張二丫笑道:“她居然肯管這閑事。”

“你不知道!”張大丫道:“那個王公子,長得雖然漂亮,但說話很見威風的!他說出一句話來,都讓人不大敢不答應。簡直可以跟咱們烏石圍的張攢典比一比。”

張二丫和張三丫一聽都笑了起來:“我看你的魂都被那王公子勾了去了?跟咱們張攢典比?那怎麼可能!”

狗二想了想道:“你們媽媽從來不喜歡管這種閑事,她這次肯去,多半是想兜這生意回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說著便去燒水。

到了太陽將落山張婆才回來,她不是一個人來,而是帶回了五個大男人外加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看情況應該就是張大丫說的那群過路的客商,但這群人也沒推著車挑著擔,隻是其中三個背上背著大包,看不出是做什麼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