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慶怒道:“發個鳥誓!你再不放手船就開了!”
佐藤秀吉驚叫一聲,似乎覺得有理,趕緊放開了手,東門慶抽回大腿後正要揮斧頭砸開艙門,便聽嘎吱嘎吱幾聲,跟著砰的一下大響,艙門打開了,佐藤秀吉在艙門外右手拿著一把小刀,左手拿著幾個釘子,可以料想方才他是在舉手之間就拔出了釘死了艙門的幾顆釘子,這份木工活也實在不賴。
若在平時東門慶也許會讚歎兩聲,這時卻哪裏還顧得上這些?衝了出來,揮去斧頭就要劈死他,嚇得佐藤秀吉跌坐在船板上大叫:“你答應過我的!”
東門慶手裏的斧頭停在半空,略一猶豫,哼了一聲說:“跟我來!”便領頭而行。
但等他們匆匆趕到小船下水處,那兩艘小船漂離大船已有十丈之遠。佐藤秀吉一聲慘呼,扶著船舷對著遠去的兩艘小船不住地招手哭喊。
東門慶也是一陣暈眩,跟著便嘶聲竭力地叫著,可是那兩艘小船哪裏還可能駛回來?一種被遺棄的痛苦刹那間充滿了東門慶的整個大腦,一個海浪打來,將沒有防備的他重重地往海裏衝,佐藤秀吉條件反射地抓住了他,這一抓差點把他也拖下了海,所以佐藤秀吉反應過來以後不免暗中後悔。跟著又是一個巨浪,這次卻是將兩人衝往另外一個方向,東門慶撞到一根桅杆上,佐藤秀吉則被一跟纜繩絆倒。
東門慶抱住桅杆,不顧一切地死死抱住,這才沒被風浪卷走!看看甲板上佐藤秀吉越滑越遠,看看腳下有一根纜繩一直延伸到佐藤秀吉身邊,趕緊大叫道:“抓住你腳邊的纜繩!”右腳用力得將纜繩踏住,左腳撥著纜繩將之繞桅杆圈了幾圈。
佐藤拉著纜繩爬了過來,也抱住了桅杆,這才暫時脫離了危險。兩人望著逐漸遠去的小船,同時叫了一聲:
“完了……”
那兩艘小船還沒從他們的視野裏消失,但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完了!已經傾斜得很厲害的大海船隨時都有可能沉沒,這一點連從沒出過海的東門慶也感覺得到!他現在還有力氣抓住桅杆不放完全是出於求生的本能!
東門慶狠狠地望向佐藤秀吉,若不是這個倭奴他未必會死在這裏,佐藤秀吉被他這麼一瞪心裏有些害怕,為求推脫責任,大叫道:“別這樣看著我!是你那個夥伴讓我有機會就整死你的!”東門慶一怔,問道:“我哪個夥伴?”
“那個叫梁方的。”佐藤秀吉說。
“什麼?”東門慶不信。
“就是他!他昨天跑來和我說的。”佐藤秀吉道:“他還說,如果這件事情我做得好,我甚至有機會去伺候洪舶主。”
東門慶駭然驚叫道:“洪舶主?哪個洪舶主?”
“就是這個船隊的主兒!洪迪珍,洪舶主。”佐藤秀吉道:“其實……其實我雖然有些討厭你,但要不是姓梁的這麼跟我說,我也不會把你封在船艙裏的。”
但這時東門慶已沒心思聽他說話了,他心裏不住地念叨著:“洪迪珍……洪迪珍……梁方一定是知道了!可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難道是張大哥……不!不會!張大哥要真想出賣我不用這麼費事!”忽然想起出船後的前兩天梁方天天出艙溜達,“莫非他是出船之後才看破我身份的?莫非那兩天他總跑出去就是為了聯係洪迪珍?”東門慶忽然感到腦袋有些吃痛。
“世上最難防的就是人心!”這時東門霸對兒子們的教誨:“無論在海上陸上,在官場上,在商場上,對得罪過的人都要小心,小心,就像對你身邊的女人一樣小心!”
“啊啊啊啊啊——”東門慶狂叫起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狂叫什麼!現在也已經沒人能聽見他的狂叫了!
咕嚕一聲東門慶喝了滿口的海水,船沉了麼?沒有。是剛好打在他臉上的浪花!
“喂!喂!王公子!王慶!”誰在叫?是佐藤秀吉!
東門慶回過神來,便見佐藤在搖晃自己那隻握著斧頭的手,叫道:“這船怕是要沉了,我們快劈下塊木板抱著逃走,也許還能漂浮到哪個海島,或者遇到別的船。不然等船一沉,那股大力會把我們也帶進海裏去,那時候要逃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