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章 雞夫子吐血三升(1 / 2)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為?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圜則九重,孰營度之?

惟茲何功,孰初作之?

哇呀呀呀呀,豎子不可教之!!!”

乾坤朗朗,四方通明。一座蒼翠蓊鬱的靈山山頭上,一隻身著古私塾夫子職業裝扮的雉雞搖頭晃腦癲吟著《天問》,如神似魔。

狀似尚未發育完全的低矮肉冠柔柔弱弱地罩在圓鼓鼓的綢緞小帽中,最上方有鶴頂紅色小球直指向天,脖頸以下由素樸小皂衣鬆鬆地包裹著,儼然一副為人師表的模範。小帽隨著它搖頭晃腦左右甩著,臨近落下又傾向了另一方,如此周而複始,規律之至,有種難以言喻的節律動感。

如此形象常被惟一的聽者兼學生——雲杉,高舉小手戲問是否有點像狗尾巴搖啊搖。然後雉雞老師斜他一眼,傲嬌道:“此等狗彘鼠蟲之輩,焉與我並列之?!”

於是小雲杉義正言辭地反駁:“夫子教授我《齊物論》,常言人要齊物我,要殫精竭慮、矢誌不渝地追求萬靈平等和睦相處,雖然說學生總懷疑這是你自己為自己代言陳詞,大開方便之門,為何夫子自己卻不以身作則,走在時代的前列?”

最後雉雞夫子啞口無言,瞠目結舌,隻恨不得用戒尺掌他嘴,卻又名不正言不順,總不至於他嘴厲害就掌嘴,何況也沒有明麵上冒犯,隻得哼哼幾聲。

這個時候它正自美美地陶醉著,品味其中的道哲玄機,倏地,跌宕起伏、朗朗上口的朗誦之音戛然而止,反而一對雞眼睛瞪似魚目,大若銅鈴,眥目欲裂。一隻人性化的雞爪子直指正前麵年方七歲的蓬頭稚子,急得跳腳,一蹦三尺,無愧為雞中的滑翔機。

隻見那小童低首撥弄著潔淨柔嫩的脖頸上的“蝴蝶結”,不,說是圍脖更貼切一些。這兒拽拽,那兒扯扯,專注調整著,以期達到心目中純純的完美顯擺。然而當人臨近一瞅,才知那是一條細長碧藍的帶翅膀的奇異靈蛇。然而此時已靜止不動,連蛇首都不知在扯拉打結的時候淪落到哪旮旯去了!應該是被埋沒了,真正地、名副其實地埋沒了。

“啊!!!夫子我昨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逮住的碧海長天蛇,把它敲得昏死,要做成‘猛蛇過江’的!快放下,你個豎子!”

“好的,夫子。對了,夫子,忘了告訴您老人家,我本就是‘豎子’。不過等我躺在鬆毯上安寢時,我就是‘橫子’了!也就是你,連覺覺都是直立的,你才是真正的‘豎子’呢!”

說著,輕輕地撫拭著光滑的已被去鱗的雲氏“蝴蝶結”,然後戀戀不舍、一解三長歎地解下了早已白眼凝滯、魂歸天外的碧海長天蛇。隨後從小檀木桌下捧出了一本金光燦燦的華麗書刻,上有亮閃閃的斑斑點點,宛若瀟湘斑竹上的淚痕,傾訴著古老淒婉的傳說。

“啊!抑之,放下它!那可是夫子用采集三年的‘九天今昔黎明淚’製出的至尊絕密奢華版《抱樸子》!哇呀呀呀呀,咕咕咕——”

可憐可悲可歎的夫子氣得腦瓜門膨脹,昏昏沉沉,老眼冒金星,還殃及池魚,引起了雞體發音係統的紊亂,咆哮的聲討中摻雜了點奇妙的雜音。

七歲垂髫小童,名“雲杉”,字“抑之”。許多年以後,雲杉問雞夫子是否因為怕雲杉太聳入蒼穹,直插雲霄,便猶如“亢龍有悔”,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於是要“抑之”。雞夫子一把辛酸淚,悲憤莫名,道“狗帶,你甫一誕生,吾便知曉你個豎子要折騰一輩子,怕你張揚放縱、恣意妄為毀掉人生,故賜字抑之’。”

不料,雲杉也確實因為衝勁太強而被“一夫夜呼,亂者四應,蒼皇東出”的帝君級人物所誡,這是後話。

“氣煞我也,老子不教了,爺不伺候,要不是看在——唉!不提也罷!”雞夫子一雙小細眼飽含著懷古傷今的哀情,隨後目光流轉至雲杉身上,一簾深潭漾滿了期望與憧憬。

“你為何總是不去認真聽我教詩文?莫以為腹中有點墨水便可稱文君。水盈則溢,月滿則虧。為甚總是與我作對?給我個理由!”雞夫子已超脫了七竅生煙,已然出離了憤怒。又或者是說不認真聽教課並不讓它憤怒,而是別的什麼原因作祟,比如魂飛天外的碧海長天蛇,比如不經它允許偷摸出珍藏版神書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