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秋日蕭瑟。皆說秋高氣爽,可在這皇城之中,嗅到的,卻總是些火藥味和鐵鏽味,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猶記得上一個秋天,她砸錢贖身,傷摯愛至深,自王府狼狽而出,在大雨中浸濕痛楚,昏迷七日七夜,日日痛不欲生,但也是在這樣的一個秋日,她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那些被苦痛酸澀浸泡的日子,雖然難熬,但隻要知道腹中有個孩子在逐漸成長,便知自己並不孤單。
一縷清風拂麵,她看著那站在皇城之上眺望遠方之人,慢慢停下了腳步:“不知可汗尋臣女有何要事。”
麵前站著的人,不是她在孤夜裏苦苦思念的元懿弘旭,而是即將迎娶洛馥的貝方可汗赫連雄。當有人來喚她的時候,她多多少少還是閃過那麼一絲念頭,是他。可惜。
赫連雄聽見她的聲音,立時轉過身來,說道:“你不要以為本可汗當真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什麼都不知道。”那一抹深笑,她看得很真,一直覺得能猜中大半,豈料卻從未猜透。
冉雲昕一驚,微微錯開目光,答道:“可汗在說什麼,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那本可汗就道個明白。本可汗見你與洛馥頻頻見麵,而且行動隱秘,想必是佯裝與她交好,並求她為自己出謀劃策,然後趁她為你布局,設計讓她陷入了你設的陷阱之中。本可汗說得可對?”
赫連雄見她麵容有僵,沉默不語,於是笑了笑,繼續說著:“一環扣一環,先是讓她放鬆警惕,其次順著她的意願,讓她覺得魚兒上鉤了,已是勝券在握,然後讓她毫不自知地步入你的陷阱,也可以說是她自己挖的陷阱,直到最後她還以為是在自己的房內。借花獻佛,好計謀啊!不愧是九王妃,果然聰明過人。”
冉雲昕一時被人全然說中,不由大驚失色,望著赫連雄,不成想自己竟是低估了他。
可誰知,他卻隻是笑著說道:“你放心,本可汗並無揭穿之意,隻是對九王妃一見傾心,此番又見九王妃如此有謀略有膽魄,越發的喜歡。不瞞你說,本可汗正需要你這樣一個女子,好助我得天下!”
赫連雄遙望遠方,仿佛天地皆在自己手中,豪邁霸氣。
然而,如此雄心勃勃,耳畔卻傳來一個黯然之音:“隻怕可汗要失望了。”
赫連雄不解:“失望?若能得妻如此,本可汗怎會失望!”
“我已……不能生育。”冉雲昕高昂著頭,雙唇緊抿,望著天空中的那朵浮雲,很近很近,卻怎麼也抓不到。赫連雄看著她那堅毅的麵容,心竟是驀地一疼。
她斂去愁思,冷靜言道:“可汗作為一國首領,是斷斷不能沒有子嗣的,而如果可汗還想臨幸別的女子,那我寧可血濺紅帳。”
赫連雄眉間微微一動,倏爾大笑道:“哈哈,你可真讓本可汗越來越喜歡了!也罷,你若有一天在這玄剛國過不下去了,大可來我貝方!本可汗定會恭迎鳳駕。”
冉雲昕心感意外,看著他竟無一絲取笑的意味,越發驚駭。思忖片刻,最終卻也隻道了句:“謝可汗。”
“最後還有一件事,臣女想請可汗幫忙。”
“你盡管開口!”赫連雄毫不猶豫地說道。
冉雲昕緩緩啟口:“我想請可汗好好待她,她畢竟也是玄剛國尊貴的格格,怕是受不了貝方的風沙驟變的天氣。”
“還恕本可汗直言,九王妃的不育之症……怕就是拜她所賜吧。”
不料,他竟又是一語中的,然而這一次,冉雲昕卻沒有回答。
赫連雄眼底一沉,卻也不再追問,隻拍了拍胸脯說道:“九王妃放心,既然是你的請求,那本可汗一定盡心竭力!不過,九王妃也別忘了,我說過的話。”
冉雲昕勾了勾唇角,清淺一笑,微微頷首。赫連雄這才離去。
待他離去,碧兒這才走了過來,不禁歎道:“還以為這個赫連雄隻是個村野莽夫,沒想到竟是粗中有細,野心勃勃啊。”
“與其說是野心,倒不如說是壯誌淩雲,雖說我不喜戰爭,但天下分久必合,統一是必然的趨勢。赫連雄,是我小瞧他了,表麵上看著粗獷魯莽,貪戀美色,其實城府極深。幸好,他不是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