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在木製樓梯上,咯吱咯吱響著,風曜在一扇門前停下,捏訣開了一麵結界,又伸手推開那兩扇低矮的格紋木門,對未鴉道:“進去罷。”話罷自己彎腰鑽了進去,未鴉依他的樣子彎腰走進去。閣子應是若木材質的,通體發紅,做得很矮小逼仄,連未鴉都不能直起身子。好在有結界護著,閣子的地板纖塵不染。
風曜手一揮,身後的門又闔上,屋內頓時一片漆黑,應當是結界閉合起來了,她抖了一下,聽風曜道:“此花不能見光,你先找個地方坐下罷。”
未鴉就地跪坐下來,她的夜視術法不曾好好修習,黑暗裏隻看得見風曜的輪廓。
忽然一絲白色微光從一道縫中瀉了出來,風曜慢慢打開匣子,光亮漸強,照得見匣子的四廓,未鴉看見一支小巧的花骨朵溫溫婉婉地立著,花瓣繁複純白。她剛要驚歎,風曜一擊掌,結界整個碎裂開,午後的光線投進閣子裏,那花迅速綻開,花瓣一瞬變作大紅,像被鮮血濺上一般。
未鴉目瞪口呆,卻見他伸手便去抓那朵花,還沒觸到,花瓣被手心靈力壓緊,揉成緊緊一團,隻有露珠大小。風曜轉過來對她道:“拿著吃下去。”
她猶疑了一下,慢慢伸過手,風曜安慰道:“沒關係的,隻是睡一覺。”
記起前世嗎……
未鴉忽然覺得渾身都沒有了氣力,更沒有勇氣再往前去夠著那顆珠子,手重重垂了下來。風曜看她,憐憫道:“這花等不得,你若猶豫,那便幹脆不要服用了。”
她用力閉了閉眼,隻覺若真的吃下去,這是她一生最孤勇的時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知曉了前世,並不能改變什麼;何況,多一重記憶的她,還是她麼?
氣短的淚馬上要湧起來,她不要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大紅的珠子入口便順著喉嚨滑下去,沒有任何味道,隻有鼻尖還充盈著一絲怪異的香氣。
未鴉朝擔憂的風曜笑了一笑,剛要說話,忽覺四肢百骸像是被抽去所有靈氣一般,軟軟地使不上力,而後昏沉之感襲上後腦前額,她恍惚看見眼前的睫毛顫了顫,靈台那點清明再也撐不住,雙眼輕輕地闔上。
那株兩生花的莖早已枯萎,彎彎折折歪進匣子裏,風曜拿過那匣子,匣子裏竟盛著幽深的一潭水,他將花莖從水中拉出來,足足有二尺長,一離開水便幹皺作一截枯草。他收好花莖,又將匣子放回原位,抱起她鑽出了矮小的閣子。
“爹,發生什麼事?”
才走幾步,便遇上洛卿,她見父親抱著雙目緊閉的未鴉,不禁訝然,風曜搖頭道:“替她收拾個客房,然後請你延維世叔過來。”
洛卿依言返身去收拾了,風曜將她暫時安置在花廳的榻上,抬手捏訣,往延維那裏送去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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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婉見簡狄臉色大變,深知失言,連忙低頭道:“君上已遣了人往西邊一路尋去了……”
“你說,他走失了。”簡狄的目光仿佛要將人吞噬一般,暗含著瘋狂和不敢置信的怒氣,令幽婉不禁想起過去的傳聞,長公主在太廟結果了叢烈,長劍卷刃,太廟血氣漫天,叢烈的屍骨連一片都尋不到。她纏綿病榻多年,這樣殺意淩厲的目光還是第一次。
身後平緩的聲音確定地傳來,“他道要上前線去,然後便走失了。”
簡狄的瞳孔登時緊縮,猛地轉過頭去,整個人差點從轎子上跌下來,那雙眼的厲色似是在一瞬被全數擊碎一般,浮起無邊的脆弱來。幽婉急忙扶住她,她滿臉都是驚駭之色,理智幾乎蕩然無存,大聲疾呼道:“你找他了!你找到他沒有!他在哪裏!”
燕卓不答,隻對旁邊人穩聲道:“將長公主送回寢殿,速宣司藥。”
簡狄死死摳住轎子的扶手,指甲深深嵌入其中,幾乎要翻起來,血流不止,“你到底找到他沒有!阿素!我的阿素!我要去找他!你們怎麼敢弄丟他!”
一列宮人大氣都不敢出,盡數跪下,燕卓的目光凝在她麵上,沉痛艱澀,攪著對她無比的痛惜和失望,不知使了什麼術法將她釘在轎子上,沉聲道:“快送公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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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雙更了,明天請假……後天去上學,明天要收拾行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