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卓目光閃現淩厲,冷聲道:“拙荊抱恙,家姊已然仙去,孰輕孰重,我豈能不追究。”
“長公主與我,沒有半點關係,請回罷,不過……”他話鋒一轉,“要方子,亦不是不可,過個百年你再來要人,說不定我便給你了。”
玄冥雖不是軒轅氏,卻有無雙命格,傳聞蚩尤魂飛魄散後魂魄藏入人元神中,能使人命盤扭轉,縱橫八荒,他身上的氣息,倒像有那麼點味道。
多說無用,燕卓更不願在軒轅的地盤多待一刻,站起來便走,玄冥沒有起身送他,在後麵道了句:“長公主不過是體虛些,你這樣緊張,瑤姬知道了沒什麼好處罷?”
隱羅的手指停在竹簡上,那片厚重的竹子漸漸發黑,幽幽的九天玄火從他的指間漏出來,他竟像沒有任何感覺一般,任它慢慢燃燒,最後成了片片黑灰。
他最後悔的時刻,便是阿姊飛升回歸的那一日,驚喜幾近瘋狂,而同時又清醒無比,如果早知道阿姊命定能飛升成神,他一定扛下當年所有傷痛苦寒,即便是死在飛升的雷劫中再回不來亦無妨。
然而她卻那樣回來了,對他道,阿弘,回來更是件好事。你瞧我這樣虛弱的本體與元神都扛得過雷劫,你又何懼?你是定然回得來的,我替你照管二十五年江山,不是白看的,我還要看你大治東海,萬物欣欣,才不愧對父君母後……
父君和母後哪裏預見得到叢烈之變,更不可能囑托她好好照顧阿弟,一切盡是她,是她武斷而固執,然而堅強勇敢地做了決定的。
黑灰輕輕落下,還沒沾到坐榻,已然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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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好幾帖烏七八糟的藥之後,簡狄的精神果然見好了許多,麵色更加紅潤,嗜睡的症狀亦少去了,加上又住回熟悉的朝榮殿,簡直又恢複了曾經早朝時的作息。
然而不論她醒得多早,睜眼時燕卓已不在枕邊。
“……”侍女扶著她坐起來,突出的肚子顯得頗為累贅,好在肚子裏的孩子很乖,不曾給她添過什麼麻煩,簡狄正要問燕卓何在,他便應時應景地走進來,眉眼很是柔和,“醒了?下次晚些起來罷,多休息著。”
簡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怨氣,語帶幽幽道:“嫌我起得早,知道你去了哪裏麼?”
話甫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這樣的問話倒更像是撒嬌,她也不算年紀小的,怎麼這時這樣沒有體統。
燕卓明朗地笑起來,毫不吝嗇地露出整齊的牙,“孕婦愛挑剔我有是有所耳聞的,今日總算沒讓之前做得準備白付。”
“休要扯這些有的沒的,”她一點也沒有遲鈍的跡象,目光半掩卻盯著他不放,“快說。”
他仍是笑意盈滿的,將衣袖伸過來,“你自己看罷。”
黑色的衣袖,自然看不出什麼名堂,好在她的鼻子靈得很,嗅到淺淡的墨汁味道,墨錠製作時還帶了白梅花瓣的汁水,簡狄思量了半刻,也不知他提了筆能做什麼,左不過是定奪一些事情罷了,莫非私下在做什麼?若是私下做了什麼,他手腳也不至於這樣不幹淨,還故意擺給她看。
他摸摸她的頭發,指尖的動作似是眷戀愛憐,“猜不出了便算了,往後你會知道的。”
簡狄往常便不喜他話裏將自己當做年紀小的,今日更加,上挑的眼眯起來,還是過去那個驕傲的她,“少來那副口氣。”
燕卓輕歎一聲,話裏卻還是還是一派遷就,“果真有了脾氣……用朝食罷。”
簡狄肚子大,下肢還有些浮腫,他過來扶著她,簡狄冷著麵向前走著,燕卓看她那個樣子,反而輕笑起來,眼底悠悠的韻味,仿若看了千年,仍是不褪色的黑白分明。
兩人一起用了朝食,簡狄還是不說話,獨自倚在榻上假寐,侍女正為她舒活手腳,聽她道:“重些。”那些人哪裏敢使勁,不過稍稍用一點力,簡狄突然將雙眼睜開,語調上揚,“讓你們重些!”
她本就是極有威信的,這下口氣一重,那些侍女哆哆嗦嗦的慌了神,一下捏下去,沒有扣好力道,簡狄險些要坐起來,她們嚇得退在一邊跪下不起,燕卓正在一旁看書,聞聲便過來,寬慰道:“沒事,你們下去罷。”
她因莫名的薄怒而雙頰泛紅,紙一般薄的皮膚更顯瑩潤,燕卓對著她的鼻子刮了一下,笑道:“怎麼還要遷怒這些人?我這力道好不好?”
“你也知道是遷怒?”她冷笑,“有什麼事何須掩掩藏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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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之前因為考試就好久沒來更啦,抱歉……鞠躬,希望大家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