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每批示,遇到重大決策,常將案牘推過去,好教燕卓與她討論,燕卓便放下手裏的事務,與她辯論利弊,最後不免笑她一句:“原來,你我未成婚時東海的決斷都是胡亂做的,這下總算抓到救星來,可要多問幾件。”
調笑之餘,眉目裏的柔和不可忽視。
眼前這一本案牘乃是司馬上書,請求從眺海行宮、鵲山別宮等行宮出調取兵士,補充兵力雲雲,簡狄忍了半刻,還是恐自己決斷不夠周全,將案牘向左邊輕推了幾寸,燕卓側頭看她一眼,見她手持朱筆似要批閱的樣子,便又轉回去不予理會,簡狄隻好又推了幾寸,將他麵前的案牘擠過去,冷聲道:“這裏是否當準?”
他見她那個樣子,隻覺十分可愛,像是稚子童女總角垂髫,與誰賭氣卻不得不服軟般,於是放柔口氣道:“怎麼?”
“你自己不能瞧麼?”
“你讀於我聽,我便與你商討幾句。”
簡狄險些伸手掐他,將案牘一把拖回來,語意更冷,“不瞧就算了,過去那些年還不是我一人做的決定,何須戲弄於我。”
講起從前,她的神色裏仿佛含著過去那個纖長枯瘦的影,即便重重妝容燈下明麗嬌紅,竟也苦楚難忍。
他的手按住案牘不讓她拿回去,含笑道:“這怎麼能叫作戲弄,你三番兩次湊過來,不許我開個玩笑?”
從微垂的睫毛看過去,他眼裏一片波瀾迭起的暗潮,像是暗色的火焰,果真像極他的性子,平靜中難掩骨子裏的張狂,在她麵前更是漸漸無所顧忌,輕狂起來。簡狄突然覺得麵上燒起酒意,趕緊移開眼,聽得他道:“叢烈安排在行宮的守衛眾多,後經東皇數次裁減,才有現在規模,的確不能算臃腫。然而瑤姬早晚要發兵,司馬此舉,應當是有遠見卓識的,非常時期,這樣亦好。”
簡狄自然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前數月過於安逸,事由都是燕卓在拿主意,她這樣做一來是怕自己決斷有失偏頗,二為的是避免政令衝突,朝令夕改。燕卓怎麼會不懂她的意思,偏要拿這個開玩笑。
“再過幾日,我端的已是個傀儡了。”她點點頭,最後揉著自己的額角,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何談什麼獨立裁決。”
燕卓靜靜看著她,“你不願,那就不要。”
她驚詫而疑惑地看他慢慢提筆寫下批示,溫情頓生,矮身過去,輕聲道:“其實隻要東海得益,我自己都無所謂。”
她總是這樣的,任生命隸屬他人。講起來,眉間到底是否含愁,又籠著迷霧看不清。畢竟誰又是自願如此的呢,不過是絕路峭壁腳前突現,舉頭日月轉眼瞬變,逼於情勢,隻能肩起重擔。
“我看你還有沒有這樣的神態……”他低語了一句,忽而手指按上她的後頸,暗湧的熱流蠢蠢,他半闔的眼俯過來,舌溫柔而有力,拿捏著力道撥弄她的兩片唇瓣,然後撬進去席卷,她放空了雙眼,腰折成妖嬈的姿態,隻覺鋪天蓋地的長相思的味道,從他口裏度過來,比那杏花釀還要清香彌漫,使人欲醉。
恍惚間她被人推上桌案,竹簡劈裏啪啦落在地上,半攤著,燕卓將整個身子壓上來,火熱的唇停在她白玉般的頸子上,手漸漸下滑,摩挲著她的腰帶。
簡狄羞得無地自容,直推他道:“還在書房……你……”結果他完全當做耳旁風,憐愛地吻她的耳垂,粗濁的呼吸噴在她耳後,引得陣陣戰栗,她慌張地蜷起腳趾,扭著身子,卻不慎將硯台碰落,擊在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外間玄女疑惑的聲音響起來:“君上,公主,發生什麼事?”
腳步聲越來越近,像是要進來,簡狄更是著急,死死拉著他的衣領,剛要出手,燕卓便已抬手揮去,一張牢牢的結界張開,玄女敲了半天門,推也推不開,隻好走開,在門外候著。
專心的吻落下如雨,她的腰帶散開,火紅的常服被他三下兩下除下來,隔著素白的中衣他的手四處遊走,簡狄毫無還手之力,軟得似無骨般,覺得自己幾乎要化成一汪春水,空茫的眼泛起淺淺的霧氣。
燕卓的手撐在她頭兩側,手肘屈下時又打翻了另一座硯台,墨汁四濺,落在中衣上,潑墨飛白,汗水滴落又淺淡地暈開,遠山疊翠,近水含情。
“燕卓……燕卓……”
之前還冷靜自持的聲音帶了濃重的緊繃,“……我在。”
那副秀麗山水被胡亂丟開,滾燙的肌膚熨上來,輾轉相就,簡狄羞憤難忍,那桃粉的豔麗悄悄擴散,耳後、脖頸無不失守,盡成顏色。烏黑長發散開來,若蘸滿濃墨的狼毫,甩出一筆嬌吟,敏感的身體仿佛在海浪中被推送上一個又一個高峰,沉醉沉淪,眉間媚色,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