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生肘腋風波起(1 / 3)

北宋哲宗年間,時局動蕩,社稷多危。

朝外,四夷虎視眈眈,西有吐蕃、西夏,北有大遼,南有大理。大理偏居天南,國小民寡,崇尚佛教,執政者大都心懷慈悲,以護國安邦,守土安民為責,尚無侵犯宋境之心。然北麵的大遼,西麵的吐蕃,數十年來均懷吞並中原之誌,是以宋遼邊關征戰連連,人心惶動。隻是幾國之間相互掣肘,互相攻伐,無一坐大。人口經濟以大宋為上,軍力則大遼最強。

朝內,王安石等革新派主導的變法被太後黨鎮壓,變法失敗,朝中有識之士被驅逐殺戮殆盡,太後執掌大權,重用庸人,導致朝綱混亂,吏治腐敗,國力日衰。

卻說朝中大學士文崇儒,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然素懷俠義之心,情係廟堂天下。眼見朝中奸人當道,民生日蹙,朝堂之上數次上言帝後整頓吏治,以致招人嫉恨,惱人甚多,太後又偏信小人之言,不但不納其忠言,反而數次斥責於他。文崇儒眼見無回天之力,遂心灰意冷,漸生隱退之心。於是告於帝前,回老家杭州歸隱,建莊置地,一心讀書務農,含飴弄孫,從此不問朝事,日子倒也過得悠閑自在。

數年後的中秋月圓之夜,杭州城西,文家莊。

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莊子,占地約十來畝,一道不高的青磚院牆圍住了莊院。莊子共有正門和後門兩個出入口。正門是青磚琉璃瓦門樓,紅漆銅釘鐵門坎大門,大門上方一塊老舊木牌匾上篆著“文家莊”幾個掉色的漆字。門前左右石獅子鎮宅,三五級不高的石階將門前的官道和院子連在一起。後門則隻是一道小小的角門。這樣的莊子在周圍少說有七八座,入眼毫無大異之處。

但今晚文家莊張燈結彩,正門大開,院內賓朋滿座,連門前的石獅子都戴上了大紅花,與周圍的莊子又大有不同。從大門向內看,正堂中高高懸掛的金色“壽”字在燭火照耀下閃閃生輝。

今天是莊主文崇儒老太爺甲子大壽之期,一眾高朋、遠親近鄰,甚至還有退隱多年的當年朝中同僚齊來道賀,莊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院內宴席大開,至少有七八十桌。文老太爺身穿紅底黑字的壽字綢衫,頭戴翠石團帽,滿麵紅光照人,精神抖擻。他站立在主桌上席之上,向一眾賓朋抱拳答謝,頻頻敬酒。

掐指一算,文老太爺已歸隱八年有餘,隻是家中人口凋敝,三代均一脈單傳,到了老太爺之子婚配之後,於六年之內,竟增了二女一男。長女已六歲多,小孫兒也已過百日。今日又值高壽,老太爺心中歡喜,便多喝了幾杯,至掌燈時分,已是帶了七分酒意,遂遣獨子文正代為答謝客人,自己則與摯友韓天佑品茗暢談。

那韓天佑比文崇儒小著兩三歲,乃昔日退隱的邊關勇將,有勇有謀。早先長鎮雁門關,令數萬遼兵難越雷池半步,多年保邊關平安,因牽連到變法事件中,終被貶謫為庶民。二人在朝時政見相同,已為好友,之後又共隱杭州,時常談會,漸相互引為知己。

談及時局,二人均是憂心忡忡,不時長歎短噓。而今已是徽宗年間,哲宗時太後黨勢力早已土崩瓦解,然徽宗癡迷道術及書畫,懶於朝政,重用蔡京等奸臣,朝中忠良屢遭陷害,致使朝綱不舉,民生凋敝,邊關不穩,亂民四起。

至酉時三刻,賓客散盡,莊中隻剩文家七口、韓天佑及莊丁十數人。

文老太爺雖勞累了一天,卻無半分疲態,正認真教導大孫女文晚雲詠讀詩經,韓天佑和文正在一旁閑坐品茗微笑。文正之妻帶著二姑娘和小兒子在裏屋和婆婆說話。

這文晚雲年方六歲,生的明媚皓齒,眼如點漆,聰明伶俐,萬般機靈。自三歲起便在祖父的嚴格教導下,熟讀四書五經。讀了半個時辰左右,小晚雲終是孩童天性,開始左顧右盼,心猿意馬起來,不時朝父親及韓天佑大作鬼臉,逗得韓天佑哈哈大笑。

文崇儒見狀,便斥責道:“雲兒,你在幹什麼,何不認真讀書?”

小晚雲聽到祖父斥責,露出一個調皮的表情,向韓天佑眨眨眼睛,又吐了吐舌頭。

韓天佑哈哈大笑道:“你這老兒,雲兒才多大年紀,又是女兒之身,你何必逼她讀這些酸腐朽敗文章!”又向晚雲招手道:“雲兒,來韓爺爺這裏,不用搭理你爺爺這糟老頭子!”

文正笑道:“有韓爺爺這靠山,小晚雲可不用怕爺爺的戒尺了。”

一家人有說有笑,極盡天倫之樂。

突然,已關閉的大門傳來了陣陣“啪啪啪”的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談笑。

韓天佑皺起眉頭道:“是何人如此無禮?”

文崇儒和文正均搖頭,臉上現出迷茫之色。

文正向侯在廳外的管家叫道:“楊叔,看看是誰。”

楊管家應聲而去。

這楊管家五十來歲,身材矮小,背微駝,瘦長臉,三撇鼠須,眼眉低垂,平時為人謹小慎微,沉默寡言,雖已在莊中多年,但無人識得他的家世。隻是做事周全,漸為文老太爺所重。他緩緩走到門前,叫莊丁打開大門,就看見了並排站在門口的四人。

這四人異人異象。左首矮胖老者五十來歲,禿頂無須,鷹鉤鼻,闊嘴唇,臉色紅潤,身穿赭色綢衫,太陽穴高高鼓起,小眼睛眯成一條縫,一眨不眨的盯著楊管家。旁邊一文士打扮的中年儒生手搖紙扇,劍眉鳳眼,一叢美髯直垂胸前,瀟灑俊美。右首是一名三十來歲的漢子,未見其麵相如何,單是臉上一道從右側額頭至左側下巴的醬紅色刀疤,已顯得極為駭人,再看其人,皮膚黝黑,眼似銅鈴,短須如鐵,身高七尺有餘,體壯如牛,矗立門前,似金剛一尊。最後一人則如地獄亡魂,瘦長軀幹,麵無血色,嘴唇清白,白冠白衫,腰懸長劍。

這四人表情各異,但眼睛都盯著楊管家,卻無一人開口說話。楊管家一時感到極不自在,特別是那瘦子的眼光,似乎帶有一股冷徹心扉的寒氣,讓楊管家有些抵敵不住。

他見四人極為無禮,似是來者不善,便喏喏的抱拳行禮問道:“幾位大爺光臨敝莊,不知是太爺還是老爺的朋友,請教幾位爺台尊號,小的好去通秉!”

那矮胖老者眯著雙眼,皮笑肉不笑的到:“請老兄通傳一聲,就說七星會前來拜訪文老爺子!”之後便再無一言。

楊管家似乎不知四人和七星會是什麼來頭,隻好回稟文正,把門口四人的麵相和來意說了個大概。

聽到七星會的名頭,文崇儒和韓天佑均是身體一震。二人對望了一眼,均露出無奈的神色和一絲絲恐懼之意。

文正卻不知七星會是什麼來路,便問道:“爹,這七星會是幹什麼的,孩兒之前可從未聽說過。”

文崇儒正在沉思七星會的事,似乎沒有聽到文正的詢問。韓天佑見狀,便緩緩道:

“我與你爹爹一向不與江湖中人打交道,卻也旁聽了一些江湖中關於七星會的傳聞。那七星會乃是近年來江湖上迅速崛起的一個極為神秘的組織,無人知道他們的首領是誰,老巢在哪裏,隻知道他們收受錢財,為金主辦事,手段毒辣,無惡不作。他們從不透露金主的信息,事情辦完後便收取酬金,而後不再和雇主聯係。因此到目前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的詳細情況。”

文崇儒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接著說:“七星會中人不會隨意現身,現身則意味著他們必是身懷要務。如今七星會的人登門到訪,必無好事。”

說完和韓天佑又對望了一眼,二人均搖頭歎息。文正見二人麵色沉重,欲言又止,似有隱情,但二人既是不說,他也不好發問,隻好作罷。

文崇儒掃視了眾人一眼,對韓天佑說道:“韓兄,時至如今,咱們隻好盡力而為,見一見七星會的人了!”

韓天佑隻是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文正見狀,隻好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楊管家到:“楊叔,請他們到會客廳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