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早就做好準備。在來的路上,他撿了兩塊寬大的薄木板和一些細長布條。李玄在林子裏,用嘴和左手拿布條,把兩塊木板分別綁在左右腳上,像是給自己按一對巨型的鴨子腳蹼,有了這玩意兒,他就不用擔心會陷進沼澤,隻是行動會變遲緩,又慢又累,需要走走歇歇。
李玄繼續往前走,地麵的積水開始越來越深,泥土也越來越軟;樹木逐漸減少,蘆葦、野草則越來越密,越來越高;眼見樹林就要變成草原,腳上的兩塊木板也開始不大好用,越來越沉,越走越慢。
李玄也就不打算再往沼澤深處走了,李白在禹澤現身一事,是他聽打更的劉老頭說的,劉老頭又是聽雷鏢頭說的,雷鏢頭又是聽浮生山附近的村民說的……幾經轉耳,可謂捕風捉影,能信度極低,況且就算是真的,如今近一個月過去,也許李白早已離開。
李玄也是等了三年,實在忍無可忍,才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前來找找。他原本的計劃,也就是在禹澤的外圍尋一圈,再去浮生山腳找個鎮子,等幾天。如今能走到這裏,已經出乎意料。
打守土村算起,經過林子,再到蘆葦蕩外圍,李玄至少走了三四個時辰,此時早已精疲力盡,他便開始掉頭往回走,走出蘆葦蕩,再行十來丈,找到一棵可以倚靠的巨型柳樹,蹲坐下來,把腳下的兩塊板子卸下來一並,剛好拚出塊可以供他休息的地方,如同在沼澤地裏放置一塊木板船。
李玄一屁股癱坐在木板上,背靠柳樹,打懷裏掏出塊討來的幹糧窩頭,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偶爾噎到,就打旁邊的沼澤裏,捧一汪積水喝下去。那積水渾濁如泥,他也不嫌髒,以前行乞時,餓極了還打野狗嘴裏搶過食物,比起那個,這人跡罕見的沼澤裏的一口泥水,算是好咽的。
此次禹澤之行,一來一回約有十個時辰左右接觸不到人煙,而且沼澤地趕路對體力消耗極大。李玄又買不起裝水的皮口袋,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李玄不喝這口泥水,他估計很難活著走出禹澤。這點,他早在進入禹澤前,就已經預料到。
李玄雖然還未成年,卻可以拍著胸口,和許多飽經風霜的老頭說,小爺這輩子吃的苦,你們一輩子也沒吃過。
在這世道裏,像李玄這種年紀尚幼,且斷掉一臂的孩子,連幹苦力都沒人要,隻能靠乞討為生,九成九都活不到成年,餓死、凍死、被妖獸生食、被人販子拐賣或打死……他能獨自生活三年,當然有李白教給他的江湖經驗,和安洛兒母女接濟的功勞,但最主要還是他天生骨子裏有一種頑強狠厲的性格。
這種性格很矛盾,如果非要形容,有一句不是很恰當的總結,李玄為了活著,可以不要命。
就拿他和狗搶食這件事講,和野狗搏鬥很容易喪命,但不搶就會餓死。每每這個時候,李玄眼裏流露出的眼神,足矣令任何人膽寒,街麵上放養出來的小孩,就和野生的動物一樣,總會產生這種惡狼的脾性——狠辣,不惜命,但偏偏每個行為都是為了生存。
喝泥水,也是為了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