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衽一禮,道了聲:“失禮。”衣袍微動,脫下木屐,跪坐到了地席上。
眾人紛紛還禮,再次落座。
魯南朝品了一口茗,感慨道:“今日品到蔣小姐的茶,怕也不是一件幸事。”
眾人皆訝然魯南朝為何會有如此一說。
魯南朝又喝了一口茶後,這才意味深長地看向蔣詩豔,緩緩道:“除去巫山不是雲啊。”“嘶……”柳青瑤突然發出這樣的一聲怪音。
倒不是她故意引人注意,實在是牙被酸得不行。
魯南朝回頭掃了柳青瑤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怎麼,柳青瑤有何想法?”
柳青瑤將含在左邊腮幫子裏的蜜餞勾出來,一邊咀嚼著,一邊口齒不清地回了一個字:“酸!”魯南朝這才意識到,不是柳青瑤的臉上長了肉溜,而是她在兩腮裏含了東西!這……這也太不正常了吧?
柳青瑤吞掉一顆蜜餞後,又自動自發地給自己補上顆,然後繼續鼓著兩隻詭異的腮幫子,將肩膀抵在亭柱上,明目張膽地偷著懶。
眾人覺得有些惡寒,卻都不知說什麼才好。楊老爺總不能說我們家這丫環腦子拎不清,你們都別介意吧?
真格的,雖說柳青瑤憨傻,但站在楊青青身後側,還真襯得楊青青明眸善睞格外雅致咧。
柳青瑤的那一聲酸,令各位產生了共鳴,紛紛舉杯飲茶,緩解一下牙齒的不適。
蔣詩豔轉眼細細打量了柳青瑤一眼,輕輕感歎道:“此女憨傻至此,實是叫人心酸。不如將其送去如顏堂,與眾姐妹一起玩耍。
楊大小姐心善,自有善報。若不嫌棄,如顏倒是願意奉上一位伶俐的婢女,侍奉楊大小姐左右。”
為蔣詩豔掌扇的婢女蔣竹根適時地微笑道:“我家小姐最是心善,在長安城裏建立了如顏堂,專門收容那些癡傻殘疾的女子,為她們提供一處溫暖的住所。冬有棉被,夏有春衫,每日兩餐,端得是安逸舒適。”
轉眼看向柳青瑤,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接著道,“奴家小姐經過此番遊曆後,是要去參選大祭司的。
以我家小姐的資質和虔誠之心,沒有不成的道理。屆時,隻要小姐略施手段,便可讓你去了這癡傻,變得聰明伶俐討人喜愛。”
蔣詩豔小聲嗬斥道:“蔣竹根,不可妄語。”
蔣竹根屈膝稱是,轉而示意柳青瑤回話,最好能跪地磕頭,表達感激之情。
然而,柳青瑤半天沒有動靜,眼睛直勾勾地眺望著遠方。她需要風景平靜一下此刻操蛋的心情,不然容易暴起傷人。
她表演的是憨直,不是癡傻。這種對她表演定義不明的評價,令她十分不悅。
再者,她還沒有“駕鶴”,就已經有人這麼惦記自己的位置了,真不知是應該驚喜自己後繼有人,還是要嗤笑一聲不知深淺?
大祭司之位,每三十年都會從全國妙齡少女中選取一人,由上一任大祭司親手傳授其技,成為新一任的大祭司,以純淨之身侍神。
十分不巧,她不想退位,已經占據高位多年。咳……此想法並不令人愉悅,好像暴漏了她的年紀。
哎,痛腳,此乃真真正正的痛腳!
魯南朝不動聲色,但那眸色卻深沉似海,不知在想些什麼。
蔣竹根等了半天也不見柳青瑤搭話,這才想起來,她是個癡傻的,怎麼能聽得懂自己的話?於是,她又看向楊青青,笑吟吟地道:“楊大小姐,您和她有主仆之義,也該為她尋個好前程。”
楊青青沒想到,就柳青瑤這種貨色都有人來挖牆腳,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楊青蓮心裏卻明白,人家不是看中了柳青瑤,這是要借著柳青瑤襯托自己的高尚呢。
楊老爺不好多言,畢竟柳青瑤是楊青青的丫環,去留還是要聽自家女兒的。
楊青青看看蔣詩豔,又轉頭看看柳青瑤,心中有幾分矛盾。不放柳青瑤走吧,別人會覺得自己太不近人情;放了柳青瑤去什麼如顏堂吧,她又實在是舍不得。
這柳青瑤別看憨傻憨傻的,但有時候說出的話,能笑死個人。
楊青青糾結得不行,想把選擇權推給柳青瑤,又怕她犯渾,一口答應了。
她皺著包子臉,好半晌才吭哧出一句話:“柳青瑤……是我的陪嫁,不能外送。”
寂靜,絕對的寂靜。
蔣詩豔等人齊齊看向楊青青,眼中毫不掩飾地表達著一種想法——你能嫁出去嗎?還想帶著這麼醜的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