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鳳蘭見無人應自己,便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出。
幾個小碎步走到床邊,隱約見床上躺著一個人,眸光一瀲,柔聲道:“修兒啊,嫂子給你拿了頂好的金創藥,你且脫了衣服,讓嫂子給你抹點兒。”
聲音一轉,咬牙恨聲道,“那個作孽的韓梅林,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嫁給了他!不知冷不知熱,還動不動摑我幾個大耳刮子!
嫂子我看他逼你出去招待那些貴人,這顆心啊,都要碎了!今晚,那作死的又去賭了。嫂子一直聽著動靜,知道是你回來了,就摸黑過來看看你的傷。”
哽咽兩聲後,將金瘡藥放到床邊,伸手就要去掀那薄被,“好人兒,讓嫂子看看,可是傷得狠了?啊……”
被子掀開,借著明亮的月光,莫鳳蘭看見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這個男人,抬起手,狠狠地給了她兩個大耳刮子,怒不可遏地罵了聲:“賤人!”
莫鳳蘭心中一驚,尚未來得及辯說一二,就被暴風驟雨般地鐵拳掀翻在地,緊接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她想喊救命,喊求饒,但因喉嚨上挨了一拳,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蜷起身子,拚命用雙手護住腹部,卻還是感覺到有股熱流滑出了身體,沿著大腿流淌到了地上。
那是……她的孩子。
那個孩子帶走了她所有的力量與希望。
她放棄了掙紮,放棄了反抗,放棄了生命。
韓梅林不是個好人!
他吃喝嫖賭樣樣都沾。
以前,家裏窮的時候,韓梅林靠給人殺豬過活。一有閑錢,就要喝上兩斤酒。喝高了,不是睡她就是打她,總嫌她肚子不爭氣。這些,她認了,也忍了!
自從公爹尋到韓梅林,讓他平白得了這個戲班子。韓梅林有了錢,又開始了賭和嫖。她以為,男人都是這麼操蛋的玩意兒。
誰知道,她第一次見到楊世修的時候,必須得緊緊閉住嘴巴,才能不讓那顆不省事兒的心蹦躂出嗓子眼兒。
公爹死後,她再也按捺不住,總尋了機會往楊世修身邊跑,就盼著他用那微微上挑的眼睛瞥自己一眼。真的,就一眼,她死都願意了。
可惜,楊世修看不上她。
她卻已經不能控製自己。
今天,要是楊世修在多好。她要死了,楊世修一定會看她一眼。然後,她就可以心滿意足的去了。
韓梅林扯起莫鳳蘭的頭發,將她的腦袋狠狠地撞在幾上,恨聲罵道:“你個娼婦!我讓你偷人!我讓你下賤!老子打死你個婊-子養的!”
踢打聲還在繼續,莫鳳蘭卻已經閉上了眼睛。
在莫鳳蘭臨死的那一刻,她由心底升起了一股混合了快意和恨意的感覺——讓你韓梅林踢掉我肚子裏的孩兒,我莫鳳蘭詛咒你斷子絕孫!
當韓梅林意識到自己將莫鳳蘭打死後,嚇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第一個念頭便是逃跑。他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就要收拾細軟逃跑。可當他即將跑出楊世修的屋子時,突然住了腳。
是了,他不想被通緝,不想蹲大牢,他還想要榮華富貴。如果莫鳳蘭不是他殺的,他還是韓家班主,還能人模狗樣地逛窯子、玩骰子。
如果莫鳳蘭不是他殺的,那是誰殺的?
是了是了,這是楊世修的房間,自然是他殺的!
不不不,楊世修去赴趙公子的堂會,還沒有回來。
那……是誰殺了莫鳳蘭?
對了!是那個山魈!
那個山魈凶殘成性,最喜殺人!
而且,那個山魈是楊世修養的,沒準兒是楊世修示意它殺了莫鳳蘭。
哈哈……哈哈哈哈……是了是了,就是這樣!
韓梅林詭異地一笑,趁著那被血染紅的臉,顯得十分駭人。
韓梅林冷靜下來,開始細心地檢查凶殺現場。他從床邊取走金瘡藥,從床上扯下被子,將自己可能踩出來的痕跡全部擦拭掉。
然後脫下大褲衩子,將自己腳底下踩到的血跡擦拭幹淨,這才踮著腳,回到自己屋裏。
韓梅林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道,他因虐打莫鳳蘭太過激烈,又扯開了耳朵上的刀口,幾滴血混合著金瘡藥流下,滴落在被子上,被魯南朝那長著一雙厲眼和一隻狗鼻子的人發現了。
韓梅林回屋後,將自己洗漱幹淨,換上一套衣衫,然後拎著鐵棍和燈籠,悄悄來到楊世修豢養寵物的地方,打開門栓,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