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修冷笑一聲,理順了長發,這才扭身回屋。
劉詩豔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發生的一切。
楊世修一進屋,就看見劉詩豔長身玉立地站在窗邊,而窗戶竟被支開了一條拳頭大小的縫隙。雖然他知道外麵的人不會盯著他的屋子瞧,但保不準有那眼厲的人發現端倪。
他忙上前兩步,輕輕關上窗戶,然後將劉詩豔拉到一邊,告誡道:“不要再推開窗戶,也不要靠近窗口,那韓梅林就是條瘋狗,再看到你非得扯下你幾塊肉不可!”
詩豔淡淡地瞥了楊世修一眼,不言不語。
不知為什麼,盡管劉詩豔大多數的時候都沒什麼反應,但楊世修還是覺得,劉詩豔不高興了。是因為自己管得太多了嗎?還是因為自己和韓梅林打架了?
楊世修臉上的傷,漸漸浮現淤青,他不忙著去敷藥,而是用那雙貓眼偷偷地窺探著劉詩豔的臉色。
雖然她的臉色到目前為止都隻能呈現出一種黑紫色,但這並不妨礙楊世修揣測她的情緒。
劉詩豔莫名心塞,一指點在楊世修那破了皮的嘴角,罵了聲:“蠢!”
四肢健全的打不過一個殘廢?打不過還不知道玩些陰招?看他還知道用話刺激韓梅林,倒也不是一個笨的,怎麼動起手來就不知道玩個心眼?
還是心不夠狠,注定要被人擺弄一輩子!
楊世修被戳痛,卻眼波瀲灩地望著劉詩豔,笑成一隻偷到腥的貓。
劉詩豔覺得自己以前並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這種江湖熱血女俠的想法令她十分不滿。她轉身坐到化妝台前,垂眸,用鋒利的指甲在梳妝台上劃下一橫,嗤笑一聲,不再繼續。
第三天,韓梅林的雙眼布滿紅血絲,使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被嚇破膽的獸,時刻準備撲上去咬別人一口,卻又怕被人亂棍打死。
他在懷裏抱了根鐵棍,拄著拐,不停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用防範和審視的目光觀察著每一個可疑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覺得必須要這樣才能安心。對,安心,他必須找出那個搞鬼的人才能安心。
昨晚,又有鬼來敲門了!
不不不,不是鬼,是人!是人在搗鬼!若是讓他知道,是誰在搗鬼,他一定狠狠地砸爛他的腦-殼,搗碎他的腦-漿!
昨晚,他打開門口,本想破口大罵,嘴巴一張,卻被甩進了幾滴血!那腥臭的鐵鏽味道,就像鶴頂紅一樣,險些要了他的命。
他抹了抹滴落在額頭上的血,嚇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認錯。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他不該啊不該……
韓梅林覺得有些冷,盡管此刻豔陽高照、所有人都穿著單衫,他卻覺得十分陰冷,寒氣透骨。他覺得每個人都在偷窺著自己,偷偷地議論著自己。
他想偷聽他們的談話,卻有些不敢靠近。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很疼,想要回房去休息一會兒,卻又不敢一個人獨處,生怕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找上自己。
對,他需要陽氣,多多的陽氣。屆時,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不敢靠近自己了!
韓梅林衝進屋裏,翻找出自己所剩無幾的家當,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珠子,裂開大嘴詭異地笑著,然後拄著拐跑出了大門,又去賭了。
楊世修說:“韓梅林要瘋了。”
劉詩豔也不搭話,隻不過會在天黑後消失上那麼一兩個時辰。
第四天,房主來趕人,讓韓梅林趕快將砸漏的牆體補上,然後收拾行李馬上滾蛋!韓家班裏人仰馬翻,亂哄哄地鬧成一團。
眾人需要韓梅林主事,但他卻徹夜未歸,顯然是睡在了賭場裏。眾人以為隻能幹等著,卻不想,韓梅林竟然回來了!
他衣衫襤褸、佝僂著背,拄著拐,就像一位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步履蹣跚地邁過門檻,走進了韓家班。
他一抬頭,嚇得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哎呀媽呀,這……這還是韓家班主韓梅林嗎?
他的臉上青青紫紫、浮腫變形,整張臉看起來就像一隻變了型的大南瓜。若非那南瓜缺失了前排門牙,十分具有特色,一般人還真無法通過南瓜的表現看清楚他曾經是個人的本質。有些人想笑,卻得忍著,生生憋得臉紅脖子粗。楊世修笑得前仰後合,可那笑卻無論如何不令人覺得暢快愉悅,反倒有著說不出的蒼涼。
許是為他自己,許是為了逝去的老爺子。
韓梅林難得沒有發作,獨自一個人灰溜溜地就要鑽進屋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