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箋(1 / 2)

華生

劍嘯驟起。混著青銅漏刻之中,連綿水聲。繞梁徘徊。

劍光閃過。璀璨光華掩過殘燭微顫光芒。明晃晃的耀眼。

外罩錦袍落地,附在她的履麵上,最終,堆萎在腳下。緋色內裳幻出旖旎情致。

她定定看執劍之人。月華如練。一點點,掠過她如花笑靨。襯起她眼中眸光平靜如水。

直襲人心的靜寂。

微涼夜風掠過,案上殘燭略顫,驀地便熄滅。唯一縷薄煙嫋嫋。在劍色光華中,湮滅無痕。

頸間肌膚瞬間涼下來。

下一刻。細細密密的痛,自頸間斑駁傷痕,一層層,延至熱血。

她終於開口。

——我罪極大。闔當如此。

她記得。那高閣玉階。那一張張臉,自年少時的青澀陽光,漸漸轉為,刀刻般淩厲。他們見她,會噤聲,恭敬行禮。喚一聲。滄主。

滄海桑田。

如今。她終於又見故人。又聽,那一聲,錯過半生的。滄主。

她低低笑出聲來。聲線中,仿似隱藏了極大的歡喜。在下一瞬,便會噴薄而出。

她自小時起。

便未曾笑得這樣暢意過。

夜色不掩她麵上笑意。一如,那肆意的淚水,在簷下琉璃宮燈映襯之下,竟顯出無雙高華。

她的名。原隻一滄字。

因她在王宮碎生小築識得的第一字便是陌。便以陌作姓。

他說。善。陌滄。極合適。

她在進入碎生小築一年後,自他手中接過長劍。短短一刹那,便叫他覺,她已成長。

那是,如此美好的豆蔻韶年。

她以成河鮮血作祭,以安氏王族太子富貴榮華作踏腳石,以如花容顏作碼,一步一步,行向那冰冰冷冷的及笄禮。

聽所有的人,在高閣之下,斂下初時輕謔之意,恭敬的喚她。滄主。

那是,碎生小築中,所有的殺手都認可的主上。

他們素來心狠手辣,從不輕易服人,可若喚一聲主,必會得一生的擁戴。

她仍記得。那夜月色光華。與她產生的錯覺。

她竟覺得,與他離得這樣近。

他說。隻要姬為孤做一件事。這安氏王族主母之位。孤自當為姬留。

十裏長街盡。她被以皇後禮,迎進這紅牆宮闕。

她在永巷行過,手中宮燈熠熠生輝,那是,她第一次,看那年輕的帝王。看這金碧輝煌的深宮。

不同於,她在安氏,所接觸的所有的一切。

帝王讓她覺得溫暖。宮閣卻又叫她覺得冰冷。是一種極致的對比。便好似在安氏,所有的人,叫她覺得冰冷,而,那高閣深閨,叫她覺得溫暖。

她將這樣的感覺,細語帝王。

帝王修長的指,拂過她的額角,拭去長久行走帶來的微微汗意,輕輕笑出聲來。

——這深宮最最溫暖的,便是相知,相信……

帝王並未曾將她關在深宮,仍是給她一柄長劍,將她引為知己。

他們的生活這樣相似,又一點點,也不相似。